实话,大概是因为林楠自己骨子里也算不上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对这对老两口的行为,虽然看得透彻,但恶感却并不如常人那般强烈。
处心积虑地为自己谋划,想让自己的晚年过得好一点,这本身是什么十恶不赦、理难容的大罪吗?
难道非要像某些父母那样,一辈子当牛做马,榨干自己的一切去奉献给儿孙,毫无保留,才配称之为“合格”的长辈?
林楠对此持保留态度。
当然,这绝非是为老两口洗白。
他们当年狠心扣下原主父亲的赔偿金,致使原主在吴雯那个扭曲的家庭里艰难求生,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从辩驳。
他们在儿子尸骨未寒之际,就将孤儿寡母的周茹和林月月无情赶出家门,更是没有丝毫人情味可言,洗无可洗。
这些行为,站在任何道德标准上评判,都堪称冷血自私。
但是——
林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无法欺骗自己。
此刻在他心底翻涌的,并非纯粹的厌恶与道德谴责,而是一种……更接近于发现“同类”的、带着血腥味的兴奋,以及一种跃跃欲试的探究欲。
他甚至有点欣赏这两人在绝境中迅速找到新出路的“急智”和执行力。
他现在非常好奇,如果把这对精于算计、手段老辣的老家伙,逼到另一个绝境,或者打破他们现有的布局,他们还能施展出怎样令人“拍案叫绝”的操作?
这感觉,不像是在审判恶人,更像是一个高段位的棋手,在棋盘上遇到了另两个不按常理出闸风格狠辣的对手,激起了他想要与之对弈、拆招,甚至看看对方底牌究竟有多少的强烈兴趣。
道德的批判显得苍白,利益的博弈和智力的较量,才是他更熟悉的战场。
林楠出发去大学报到那,林爷爷奶奶坚持把他送到了火车站。
入站口前,人来人往,宋歌和林老头一左一右围着林楠,殷切地嘱咐着,话语里充满了市井民特有的、带着点“实战”意味的关怀:
“楠楠,到了学校,安顿下来,千万记得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啊!”
宋歌拉着林楠的手,眼眶微红。
林老头在一旁补充,语气实在:“一路上注意安全,包里贵重物品看紧点。要是饿了,就在车上或者站里买点吃的,别嫌外面的东西贵,该吃就得吃!正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论到人际交往方面,老两口显示出他们混迹市井多年的经验:
“你跟同学打交道,爷爷奶奶倒不担心你,你从就机灵,会看眼色,跟人处得来。”
宋歌先是肯定,随即话锋一转,带着警惕,“但大学里南地北的人都有,保不齐就有什么性子古怪、不讲道理的。记住爷爷奶奶的话,不要主动惹事,但也别怕事!”
林老头压低声音,传授着他的“生存智慧”:
“真要碰见那种明显不对劲、胡搅蛮缠的,别跟他硬碰硬起争执,这年头脑子不正常的疯子多!吃亏。想办法跟你们辅导员,调个宿舍,离他远点儿就行,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最后,宋歌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混不吝的狠光,给林楠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暴露了他们惯用的“撒手锏”:
“……可要是对方实在太过分,欺负到头上来了,你也别硬扛着,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咱家是没什么权势背景,但我们就你这一个孙子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有的是时间跟他耗!怎么着也得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来,给你出气!”
林楠听到这最后一句,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话,他信。
而且是深信不疑。
无论是从林叔那个情妇家里硬生生讹出一笔赔偿金,还是前世在原主死后,对着苏家不依不饶索要补偿,这老两口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确实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能彻底豁出老脸、纠缠到底的“狠角色”。
林楠看着眼前这两位絮絮叨叨、将市井智慧倾囊相授的老人,心头滋味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轻笑。
这种混合着滚刀肉精神与底层生存智慧的“爱护”,着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难以简单定义。
他心中不禁感慨:这老两口,当真是复杂又矛盾的结合体。
狠起来的时候,能对儿媳孙女冷酷无情,能为了利益豁出老脸、纠缠不休,心肠之硬,手段之绝,令人侧目。
可一旦他们认定你是“自己人”,决定要对你好时,那种关怀却又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质朴的真诚,不掺半点虚假。
他们会用自己最熟悉、甚至可能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方式,绞尽脑汁地为你打算,护你周全。
这种好,或许不够“体面”,甚至带着点“匪气”,但那份心意,却是实打实的。
林楠看着火车窗外飞速倒湍景物,脑海里闪过原主至死都带着的那份对爷爷奶奶的惦念,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消散了。
也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是纯粹的傻子。
若那老两口从头到尾只有冰冷的算计,没有掺杂半分真情,又怎么可能让原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对他们抱有那份难以割舍的牵挂?
恶与善,算计与真诚,竟能如此矛盾又统一地存在于两个人身上。
这世间的人与事,果然难以用简单的非黑即白来界定。
看着林楠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老两口这才慢慢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宋歌脸上还带着送别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担忧,她踌躇着开口:“老头子,你……楠楠这孩子,会不会觉得咱们……呃……”
她一时找不到特别精准的词,但那份担心很明显——怕孙子看穿他们骨子里的精明算计,从而心生芥蒂。
林老头背着手,步履慢悠悠地往家晃,闻言脸上非但没有忧色,反而露出一种洞悉一切的淡定,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欣慰”。
“瞎担心什么?”他瞥了老伴一眼,“你这还没看明白吗?咱们这大孙子,看着不声不响,内里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善茬!心思深着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混迹市井多年的“智慧”总结:
“咱们啊,只要凡事站他那边,跟他一条心,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他根本不会在意那些虚的!”
到这里,林老头甚至有点得意地挺了挺佝偻的背,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优点:
“这点随我!人啊,活一辈子,可不就得为自己打算,还要‘帮亲不帮理’吗?胳膊肘不往里拐,那还叫自家人吗?”
宋歌被他这番歪理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刺他一句:“呸!坏田里长出棵更损的苗,看把你给得意的!”
林老头却不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这明咱老林家一脉相承,后继有人!我高兴高兴怎么了?”
就在这时,林老头刚买的最新智能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随之亮起。
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眯着眼凑近屏幕,嘴里下意识地念出了那条刚刚弹出的、字体加粗的推送信息:
“利来宝……高额返现?”
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被勾起的、混杂着好奇与贪婪的光。
那语气里,充满了老年人对“高额”、“返现”这类字眼本能的关注,以及一丝将信将疑的探究。
宋歌也凑了过来,皱起眉头:“啥玩意儿?……这,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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