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假期就像指缝里的沙，转瞬即逝。第二一早，林楠就不得不收拾东西准备返校。
临走前，他给周青青布置了个任务——帮忙留意爷爷奶奶那边的动静。
这既是为了获取信息，也算是对周青青能力的一次试探。
如果她做得不错，林楠倒不介意多培养一个帮手，毕竟多一个可靠的帮手总不是坏事。
周青青听了，没有多问缘由，只是眼神闪烁了几下，不知琢磨了些什么，随即脸上露出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欣喜，干脆地应了下来。
回到学校的第二，残酷的现实便给了所有还沉浸在假期余韵中的学生当头一棒——开学考！
教室里瞬间哀鸿遍野。
“不是吧！刚回来就考？”
“我书都没翻过啊！”
“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桌子，镇压住底下的骚动：“早就通知过你们月假回来要考试！别给我摆出这副死样子！”
有胆大的男生在底下拖着长音哀嚎：“老班！我回家就睡了三个时，现在眼皮都在打架，怎么考啊？”
班主任闻言，冷笑一声，犀利回怼：“这么宝贵的假期时间，你竟然用来睡觉？游戏上星了吗？错过的剧追完了吗？”
全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冲淡了几分考试的紧张气氛。
林楠指尖灵活地转动着中性笔，黑色的笔身在指缝间划出流畅的圆弧。
他垂眼看着空白的草稿纸，心里快速盘算着这次月考要考多少分才合适。
原主的成绩一直处于中游，不好不坏。
每次考试进步一点点，从班级中游慢慢爬到中上游，既不会太惹眼，又能为以后必要的“发挥”打下基础。
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不急。
下课铃一响，没等林楠起身，苏晓晓的身影就又出现在了教室后门。
几个跟林楠玩得好的男生立刻挤眉弄眼，促狭地起哄：“林楠，你那个‘妹妹’又来找你了！”
林楠抬眼望去，就见苏晓晓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零食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目光落在袋子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这是干什么？”
苏晓晓不由分地把袋子塞到他手里，语气轻快：“我妈放假给我带了些面包和牛奶，我一个人吃不完，分你一些。”
林楠垂眸看着手里这袋包装精致的零食，心底泛起一丝疑虑。
原主记忆里，苏晓晓家境普通，甚至有些拮据，所以他才会省吃俭用，想方设法给她买些零食、礼物，以为能帮她改善些生活。
可眼前这袋零食，明显不是平价货色。苏晓晓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送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是苏家的实际情况和原主认知的有出入？
还是……原主自己过得困窘，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苏晓晓也和他同病相怜，自顾自地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
他心思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没有立刻推拒，反而像是随口一提，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打探道：“阿姨特意给你买的，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呗。或者……给你妹妹分点也行啊。我怎么能收你这么些东西。”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苏晓晓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见苏晓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她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道：“哥，你没事儿提那个丧门星干什么？真晦气！”
“丧门星？”林楠眉头微蹙，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回事？她欺负你了？”
“她敢？！”苏晓晓下巴一扬，带着一种被冒犯似的傲气，“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见林楠似乎有些好奇，她才不情不愿地解释道，语气里充满了嫌弃和迁怒：
“我就是觉得提她倒霉！我妈跟苏爸爸结婚后，本来怀了个弟弟的。就因为她过生日，非要吃城东那家店的蛋糕，我妈冒着雨去给她买，结果路上滑了一跤……我弟弟就这么没了。”
她越越气，声音也拔高了些：“还有她那个姥姥，大老远来看她，结果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人也没了。哥，你，她是不是个丧门星？谁沾上谁倒霉！”
林楠看着她理直气壮地将所有意外都归咎于那个所谓的“妹妹”，眼神微动，却没有立刻反驳。
听着苏晓晓那充满厌恶和迁怒的叙述，心中也有了判断。
现在可以肯定了，苏晓晓在原主记忆里那“同病相怜”的处境，根本就是原主一厢情愿的滤镜！
苏家只有两个女儿，从苏晓晓对继妹如此鄙夷、甚至敢直接称之为“丧门星”的态度来看，她在这个重组家庭里的地位绝对不低，甚至很可能是被偏袒、被骄纵的那一个。
毕竟她的母亲是亲妈，苏家那边又只有两个女儿。
在这种情况下，苏晓晓的母亲怎么可能不使劲疼宠自己的亲生女儿？而那位苏继父，想必也不会过于亏待这个名义上的长女。
苏家是双职工家庭，两个人赚钱，经济条件想必比原主认知的要好得多。这些昂贵的零食，恐怕只是苏晓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原主却还傻乎乎地节衣缩食，以为自己是在“拯救”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公主”。
真是……搞笑。
林楠心中对原主的判断力再次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信息误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与此同时，苏家客厅里的气氛却异常凝重。
苏爸爸（苏建国）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盯着坐在对面、眼神闪烁的妻子王丽娟，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跟我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怡安的班主任刚才给我打电话，孩子在学校晕倒了！送到医务室，校医检查后她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他想到电话里班主任那欲言又止、带着审视意味的语气，以及挂断电话前那句“苏先生，再忙也要多关心孩子”，脸上就一阵火辣辣的，像是被缺众扇了一巴掌。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是在他们这样双职工、收入尚可的家庭里，竟然能让孩子“营养不良”晕倒在学校？！
这出去谁信？
简直离谱到家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克扣她了不成？” 王丽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十足十的理直气壮：
“怡安和晓晓，我给的每月生活费都是一样的，一分钱都没少过她的！”
“她自己把钱花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她们现在都是住宿生，在学校食堂吃，难道我还要每三顿打电话给老师，盯着她是不是把每口饭都咽下去了？”
“她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不是刚上幼儿园需要喂饭的娃娃！”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让人难以反驳。
但王丽娟刻意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她给苏晓晓的那份“生活费”，真的就只是零花钱而已。
苏晓晓所有的衣服、鞋子、零食、日用护肤品，甚至女生用的卫生巾，她这个当妈的都会提前准备好，直接送到女儿手上。
而给苏怡安的那份“一样”的生活费，却需要覆盖那个女孩所有的开销——从内衣袜子到学习资料，从洗漱用品到偶尔需要的药品，一切的一切，都包含在内。
名义上的“公平”，掩盖着实质上的差地别。
苏怡安那点有限的生活费，在支付了必要的日用品和学习开销后，还能剩下多少用来在食堂吃一顿像样的饭菜，可想而知。
苏建国听着妻子连珠炮似的反驳，句句听起来都在理，一时竟找不到话来辩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股无名火发不出来，堵在胸口更加憋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语气缓和了些，但出来的话却暴露了他真正的关注点：
“不管怎么，怡安在学校里因为营养不良晕倒，这……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我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是的，苏建国内心深处，对这个女儿也确实喜欢不起来。先不那个同样让他耿耿于怀、尚未出世就没聊孩子，单苏怡安那阴沉沉、半憋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就让他看着心烦，远不如活泼嘴甜的苏晓晓讨喜。
他此刻的愤怒，与其是出于对女儿身体的担忧，倒不如是丢了面子的恼羞成怒。
王丽娟眼珠转了转，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不确定，心翼翼地给苏建国递了个“合理”的猜测：
“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心思最难猜了……要是不好好吃饭，你，会不会是……被学校里哪个不三不四的混子给哄了？为了保持身材讨人喜欢，或者省下钱来给人家买东西？”
这话简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苏建国心头的迷雾！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怒气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对！肯定是这样！我呢，好好的怎么会营养不良！老师反正打电话让我去一趟，要是真让我发现她年纪就不学好，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他着就怒气冲冲地抓起车钥匙往门口走。
王丽娟赶紧跟上去，假意劝道，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阻拦：“你开车慢点儿！有什么话好好跟孩子，别吓着她。”
“这个年纪的孩子脸皮薄，她要是死不承认，你可不许在老师面前发火，听见没？孩子还，有什么问题带回来咱们慢慢教育就协…”
电梯门正好打开，苏建国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头钻了进去：“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
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数字开始下降，王丽娟站在门口，脸上那点虚假的担忧瞬间褪去，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转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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