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吃完最后一块玫瑰酥,把油纸团了团扔进篓子。她刚摸出新一块点心,外头脚步就响了。
门一开,知意闪进来,顺手带上门。
“查到了。”她喘口气,往桌边一坐,“苏家有问题。”
诗画抬头:“清楚。”
知意喝了口茶压了压声:“我昨儿混进苏府后巷,在他们厨娘那儿蹲了一宿。今早有个管事喝多了,跟人吹——去年秋赋报税时,他们虚报田亩三成,少交的银子够养半支私兵。”
书诗冷笑:“胆子不。”
墨情点头:“我也听了。太医院那边传话,苏老夫人最近心口疼得厉害,夜里睡不着,大夫去。要不是心里有鬼,能吓成这样?”
诗画翻开手边一本册子,快速翻页,停在某一页上。“这事儿对得上。我这儿有户部抄来的旧案摘要,江南巡盐御史下个月就要来查账。苏家现在正到处筹钱补窟窿。”
她抬眼看着沈悦:“那五千两,八成是顾言洲拿去孝敬苏家的‘疏通费’。”
沈悦慢慢剥了颗蜜橘,一瓣一瓣往嘴里送。
汁水溅到手指上,她舔了舔。
“所以啊。”她开口,“咱们的钱,成了他们的救命钱?”
知意点头:“对。而且那管事还了一句——‘上头有人压着,但风声已经漏了’。明这事还没爆,但他们知道快藏不住了。”
书诗冷笑:“那就让他们再慌两。”
沈悦吃了最后一瓣橘子,擦了擦手。
“先不急。”她,“这事儿不能往外。”
诗画问:“主子是想等他们自己乱?”
“聪明。”沈悦笑,“现在揭出来,他们狗急跳墙,不定反咬一口,是咱们诬陷。可要是让他们以为没事,慢慢放松……到时候证据一甩,他们连辩都辩不了。”
知意眼睛亮了:“我继续盯着苏府。他们最近肯定要见不少人,尤其是户部、税司那边的官。我要是能拍到谁收了钱,或者听到一句不该听的话……那就是铁证。”
诗画补充:“我还得再核一遍那批银票编号。要是能找到一张流入苏家铺子或庄子的记录,就能直接连上线。”
沈悦点头:“你俩负责外头。书诗,你去趟咱们在户部当差的远亲那儿,悄悄递个话。”
书诗问:“怎么?”
“就‘有人想查江南旧账’,别提名字,也别是真是假。就看苏家听了之后什么反应。”
书诗明白了:“让他们自己吓自己。”
“对。”沈悦靠回软垫,“越怕的人,越容易露破绽。”
墨情一直没话,这时才开口:“我去找太医院那位熟识的大夫,问他最近给苏老夫人开什么药。要是加了镇定安神的猛药,明她撑不住了。再让我的人盯着苏府药房,看有没有频繁抓药、换方子。”
沈悦笑了:“校你们各干各的,动静点。”
知意问:“要不要放点风出去,咱们也在查账?”
沈悦摇头:“不急。现在放风,等于提醒他们毁证据。等他们觉得安全了,自然会松懈。”
诗画皱眉:“可票号那边还没消息。那五千两到底兑没兑现,到现在没个准信。”
沈悦想了想:“你写个条子,让咱们在顺府的亲戚帮忙盯紧几家大票号。只要有人拿连号五百两银票去兑,立刻报上来。”
诗画应了:“我现在就去写。”
知意起身:“我也该走了。苏府下午有客,据是从江南来的亲戚,穿青袍,戴玉扳指。我要是不去占位置,好地方就被别人占了。”
书诗冷哼:“又是哪家来捞好处的。”
知意笑了笑:“管他呢,反正我能听见就校”
她转身要走,又被沈悦叫住。
“等等。”沈悦从袖子里摸出个布袋,递过去,“拿着。买糖吃也好,打点人情也好,别省。”
知意接过,掂拎:“沉得很,是不是金豆子?”
沈悦眨眨眼:“你呢?”
知意笑出声:“主子大气。”
她把袋子塞进怀里,掀帘出门。
诗画也起身:“我去账房再对一遍票据。东跨院那边钥匙还在身上,晚上我会巡一趟。”
沈悦摆手:“别熬太晚。”
“我知道分寸。”诗画看了一眼书诗,“你也别光坐着,该动的动起来。”
书诗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跑?我是管事的,得有人压阵。”
墨情最后站起来:“我去煎点安神汤,加些醒脑的药材。这几大家都得打起精神。”
沈悦点头:“辛苦你们了。”
四人陆续出门,屋里只剩她一个。
她没动,坐在窗下,随手拿起话本翻了一页。
外头阳光照进来,落在脚边。
她看了眼桌上的蜜橘皮,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袖口。
那枚旧铜钱还在。
母亲留下的。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又放回去。
不多会儿,门外传来脚步。
是书诗回来了。
“主子。”她站在门口,“我刚想起来,户部那位亲戚了句奇怪的话。”
沈悦抬眼:“什么话?”
“他,前两有人匿名递了封信,提了句‘江南田亩不清’,虽然没署名,但底下人都传开了。苏家派了好几个人去打听是谁写的。”
沈悦眯了眯眼:“匿名?”
“对。可那人,笔迹像是女子写的,用的是极普通的墨,纸上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沈悦笑了。
她当然知道是谁。
诗画前两抄录嫁妆单子时,就用过那种墨。她嫌香味刺鼻,还抱怨过一句。
现在倒好,阴差阳错,被缺成了“神秘告密者”。
她没破,只问:“然后呢?”
“苏家慌了。”书诗压低声音,“他们已经开始清账房,烧旧档,连厨房采买的账本都不让留了。”
沈悦点点头:“怕了就好。”
她合上话本,伸了个懒腰。
“让他们烧吧。”她,“烧得越多,将来补得越疼。”
书诗忍不住笑:“主子真狠。”
“不是我狠。”沈悦慢悠悠地,“是他们欠的太多。”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一个匣子,取出一支银簪。
簪子很普通,但尖端泛着微微蓝光。
墨情昨试过的毒针。
她捏着簪子转了转,忽然问:“你,要是哪顾言洲发现,他当初拿走的那笔钱,其实是个烫手山芋……他会是什么表情?”
书诗咧嘴一笑:“估计想吐血都来不及。”
沈悦把银簪放回去,关上匣子。
“不急。”她,“让他再多做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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