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未散,双痕台的第三十六个冬日便落了雪。
雪是细而软的,裹着晨雾漫过山道时,把红枫的枝桠裹成了银白,唯独那些盘桓半生的红痕,像烧透的炭藏在雪层下,隐约透出暖润的光——是落日攒了数十年的温度,没被冬寒盖住。山道上的落叶早被雪埋了,踩上去“咯吱”作响,是雪粒裹着时光的轻响。
苏念坐在石凳上时,身上披了阿远织的羊毛披肩,怀里的拾光裹着厚厚的棉袄,手攥着个绣着红枫的暖手袋,粉脸埋在披肩里,只露出一双圆眼睛。阿远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个铜炉,炉里燃着松针,青烟裹着松香,绕着红枫的枝桠飘开:“今年的雪,是来给红痕盖被子的。”
话音刚落,山道尽头就传来了踩雪的“咯吱”声。念枫举着个竹制的雪铲跑在最前面,铲子上绑着串铃铛,雪粒被扬起来时,铃铛叮当作响;忆痕牵着望枫,两人手里各捧着个雪团,雪团上插着片风干的红叶,像给雪戴了朵花;念夕抱着拾光的棉毯,身后跟着承远,他扛着个木架,架上挂着块白布,布上是忆痕画的红枫,雪落在上面,像给画添了层雾。
“外婆!你看我们的‘雪枫’!”念枫把雪铲往地上一戳,举着雪团凑过来,红叶在雪团上泛着红,“望枫,这样雪就有红痕的温度了!”望枫也举着自己的雪团,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把这个雪团放进时光盒,让红痕尝尝雪的味道!”
妞妞和弟弟踩着雪走来,竹篮里不是枫叶糕,是刚煮好的姜茶,壶身裹着棉套,热气裹着姜香散在雪雾里;沈知的徒弟举着相机,镜头对准红枫——雪覆在枝桠上,红痕从雪缝里透出来,像白纸上晕开的红墨;石桌上很快堆起了东西:念枫的铃铛雪铲、忆痕的红叶雪团、望枫画的雪枫图,还有承远木架上的布画。
“今年的约定,要让雪也记住。”妞妞把姜茶倒进陶碗,热气落在雪地上,融出的坑,“红痕暖,雪也会暖。”
时光盒是承远用旧木片拼的,盒盖上没刻红痕,只留晾凹槽。念枫把铃铛雪铲上的铃铛拆下来,塞进凹槽里:“这样打开盒子,就能听见雪的声音!”忆痕则把红叶雪团裹在油纸里,轻轻放进盒中:“雪会化,但红叶会替它记得温度。”
望枫把自己的画折成方块,画的是雪覆红枫的样子,旁边写着“望枫和红枫的雪约定”;妞妞把姜茶的棉套剪了块布,布上绣着片红叶,放进盒底:“这个能裹住暖,不让时光冷。”沈知的徒弟则把刚拍的照片放进去,照片里,雪落在红痕上,光从雪缝里透出来,暖得像落日。
苏念把拾光的棉毯剪了块边角料,料上绣着拾光的名字,放进盒中;阿远则把铜炉里的松针灰包了一包,灰里还带着松香:“这是冬的味道,和红痕的暖裹在一起。”
埋时光盒的坑是念枫和望枫一起挖的,雪落在坑里,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当木盒落进坑时,念枫突然往盒上盖了层雪,笑着:“给时光盒盖个雪被子!”承远用土把坑填平,雪又落下来,把土坑裹成了个的雪丘,念枫在雪丘上插了片红叶,像给时光盒插了朵花。
午后的落日比往常更暖,雪雾被晒得散了些,红痕从雪缝里透出来的光更亮了。念枫和望枫在雪地里滚雪球,铃铛雪铲被扔在一旁,铃声混着笑声;忆痕举着布画,让落日的光落在画上,红枫在布上泛着暖红;念夕把拾光抱在雪地上,拾光的手第一次碰到雪,咯咯地笑出了声。
“你看,落日在吻雪裹的红痕。”苏念望着边的落日,雪雾里的光泛着暖黄,落在红枫上时,雪粒开始融,红痕的光更亮了。阿远把姜茶递到她手里,热气裹着姜香,暖了她的指尖:“雪会化,但红痕的暖,落日的吻,都会留在时光里。”
晚风裹着雪粒吹过,红枫的枝桠晃了晃,雪落在地上,融成的水洼,水洼里映着落日的光。时光盒在雪丘下沉睡着,里面藏着雪的凉、姜茶的暖、铃铛的响,藏着新的约定和旧的深情。当落日最后一缕光吻过雪覆的红裸枝桠时,所有人都知道,等明年雪化时,红痕会带着雪的温度,落日会带着新的光,而他们,依旧会踩着“咯吱”的雪声,来赴这场暖了半生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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