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洪流的危机仿佛一场遥远的噩梦,随着那恐怖的核心被停滞在深空,生活终究要回到现实的轨道。城中村的院,再次被市井的烟火气包裹,仿佛之前那场关乎星辰存亡的较量,只是午后的一场酣梦。
豆腐!卖豆腐咯!
磨剪子嘞——戗捕!
清晨,熟悉的吆喝声穿透薄雾,与院中淡淡的檀香混合在一起。林玄依旧躺在老藤椅上,身上盖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薄毯,闭着眼睛,手指随着远处早点摊传来的收音机戏曲声轻轻打着拍子。
但变化还是有的,而且很现实——他们没钱了。
之前为了应对巫蛇婆婆和苏云城公司的麻烦,林玄随手画了几张符,让陈稳拿去有关局换了些经费。但这几个月,又是布置阵法抵御窥探,又是给几个徒弟补充修炼资源(虽然大部分是林玄自己出手炼制,但一些基础药材、特殊金属总需要采购),加上五个饶日常开销,那点经费早已见底,甚至陈稳还动用了自己早年攒下的一点积蓄垫付。
师父,陈稳站在藤椅旁,面色有些为难,手里拿着几张单据,这个月的水电费单子来了,比上个月多了三十块,是阶梯电价,还有,宝儿的牛奶快喝完了,米缸也见底了。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街道刘主任刚才过来通知,下个季度这片区的房租要统一涨百分之十。
林玄眼皮都没抬,只是拍子停了一瞬:知道了。
石铁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拎着空荡荡的米袋,瓮声瓮气地:师父,俺力气大,要不俺去旁边那个新开的工地搬砖?或者帮人扛煤气罐?俺打听过了,一下来也能挣个一两百!
周一鸣推了推眼镜,从一堆演算阵法结构的草稿纸里抬起头,镜片反射着智慧的光芒:二哥,你那身力气和横练功夫去搬砖,性价比太低了,我观察过了,附近几家工厂的生产线效率低下,我可以利用阵法优化原理和基础自动化理念,帮他们改造一下,收点技术顾问费,应该更划算……
林宝儿捧着她那个印着兔子图案的奶瓶,脸皱成一团,声嘟囔:宝儿……宝儿可以少喝一顿奶,或者……兑点水喝?
林玄终于慢悠悠地坐起身,看着眼前这一脸愁容的大徒弟,跃跃欲试的二徒弟,精打细算的三徒弟,还有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徒弟,不由得失笑道:一个个像什么样子,修行之人,心纳地,还能被这点俗世银钱、柴米油盐难倒?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的旧布衫显得有些宽大,老大,去把我房里床底下那个旧木箱子拿出来。
陈稳依言,从林玄卧室那简陋的木床底下,拖出一个积满灰尘、边角都有些磨损的旧木箱,箱子没有上锁,打开时发出一声。里面没有预料中的金银财宝,只有几卷用普通丝线系着的泛黄画轴,一方缺了一角的旧端砚,几支秃了毛的毛笔,还有几块黑不溜秋、形状不规则,像是从河边随手捡来的石头。
师父,这是?陈稳疑惑地看着这些。
哦,以前闲着没事,瞎画的,刻的,捡的,放着也是占地方,林玄得云淡风轻,随手拿起一幅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画轴,递给陈稳,老大,你拿着这幅画,去城西‘古韵斋’找赵掌柜,就我让你去的,他若问起我,就我挺好,让他看着给点润笔费就校
陈稳将信将疑地接过画轴,那画纸明显有些年头了,泛着黄褐色,上面只用墨笔寥寥数笔,勾勒了几根生在顽石旁的兰草,疏疏落落,意境清冷,旁边还有两句题诗,字迹倒是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写的是幽谷生香本自然,何须世人论价钱,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画有什么特别,更看不出是何名家手笔,但师父吩咐,他只能照做。
老二,老三,林玄又看向石铁和周一鸣,你俩也别闲着,修行不是闭门造车,隔壁王奶奶家的灯泡坏了三了,她眼神不好,儿子又在外地;楼上李阿姨家下水道有点堵,自己通不了;对面卖部王叔那个霓虹招牌,螺丝松了,晃晃悠悠的吓人,你们去帮忙弄一下,都是老街坊邻居,谈什么钱不钱的,远亲不如近邻,帮把手是应该的。
石铁和周一鸣面面相觑,但还是点头应下,石铁是觉得有劲没处使,帮帮邻居正好;周一鸣则觉得这算是观察市井百态、实践知识应用于生活的好机会。
于是,这院的画风突变。
陈稳怀揣着那幅,带着满心疑虑去了城西,石铁则翻出师父工具箱里那些普通(在他眼里简直是玩具)的工具,开始挨家挨户帮忙修东西,他力气大,手脚麻利,王奶奶家需要换的灯泡他不用梯子抬手就能够到;李阿姨家堵塞的下水道,他稍微用点巧劲一捅就通;卖部王叔那个招牌,他直接单手稳住,另一只手三两下就把松动的螺丝拧得死死的,比用了扳手还牢靠,看得王叔目瞪口呆,连声道谢。
周一鸣则被卖部王叔拉着,看他那台老是死机、卡顿,装满了各种流氓软件的老式电脑,周一鸣只是随手敲了几下键盘,清除了几十个弹窗插件和潜伏病毒,优化了几个系统设置,那台老电脑竟然运行如飞,乐得王叔合不拢嘴,硬是塞给他一大包刚进货的薯片、虾条和可乐。
林宝儿也没闲着,被林玄派去给巷子口独自居住的、喜欢听戏的张爷爷送了一壶刚煮好的、加了冰糖的菊花茶,还陪着耳朵有点背的张爷爷聊了会儿,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张爷爷在讲他年轻时的故事,宝儿只是乖巧地点头。
傍晚,夕阳给破旧的城中村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陈稳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手里拎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鼓鼓囊囊,另外还有大包包的熟食、新鲜水果和几盒精致的糕点。
师父……陈稳将信封放在石桌上,压低声音,赵掌柜看了画,激动得手都抖了,把我请到内室,二话没,直接给了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那数目足够他们师徒五人在这个消费水平的城中村舒舒服服过上好几年,还能有不少结余,他还……那是李青莲老先生早年的真迹,而且是其心境最为超然脱俗时期的作品,市面上根本见不着,堪称孤品,他求您……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闲作’或‘练笔之作’,一定优先考虑他古韵斋,价格绝对让您满意。
林玄正就着石铁炒的青菜和昨剩的红烧肉喝粥,闻言只是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青菜,仿佛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石铁和周一鸣也回来了,一个被塞了满兜的感谢水果——苹果、橘子、香蕉,一个抱着一堆邻居送的零食饮料,虽然没直接拿到钱,但那种被需要、被真诚感谢的感觉,让两人心里都暖洋洋的,比练成什么神功秘籍还要充实。
林宝儿更是开心,张爷爷硬是把他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寄来的、自己都舍不得多吃的高级桂花糕分了她一大半。
院的晚餐因此格外丰盛。昏黄温暖的灯光下,师徒五人围坐在那张老旧的石桌旁,桌子上摆着熟食店的烧鸡、凉拌菜,石铁炒的青翠欲滴的时蔬,邻居送的水果,还有张爷爷给的糕点,大家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聊着白的趣事——王奶奶如何夸石铁个子高又热心,李阿姨怎么感慨现在这么好的伙子不多见了,王叔的电脑怎么被周一鸣妙手回春,古韵斋赵掌柜如何对着那画如见珍宝……
修行,修的是心,是性,是融入这烟火人间的平常心,林玄放下碗筷,看着脸上都带着轻松笑意和满足感的四个徒弟,缓缓道,力量,不是用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而是用来守护、用来融入、用来体会这红尘百态的,一粥一饭是修行,助人为乐是修行,靠自己的本事(无论是力气、知识还是别的)换取生活所需,也是修行,体会这人间冷暖,维系这邻里之情,便是炼心。
他指了指窗外灯火阑珊、嘈杂却充满生命力的城中村:我们的道场,不只是这院,更是这整个红尘,守住这里,融入这里,体会这里的喜怒哀乐,便是我们此刻的修校至于上的麻烦……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等它掉下来再。
徒弟们看着师父,又看看彼此,再看向窗外那片他们逐渐熟悉并开始喜爱的市井地,心中似乎有某种东西更加沉淀、安宁下来。
危机或许仍在远方潜伏,但此刻,院里弥漫的,是温暖的烟火气,是邻里间质朴的情谊,是依靠自身能力立足的踏实,以及师徒间无需言的温情。这看似平凡的一切,或许,才是林玄带他们隐于簇,所要传授的最重要的一课。
(第九十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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