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波的涟漪，在陆辰屿干脆利落的“清除”操作和林知意刻意忽略的沉默中，渐渐平息。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轨道，只是项目合作的频率悄然增加了。除了固定的图书馆讨论，有时陆辰屿会在科技社活动室调试代码到关键处，需要林知意确认视觉效果时，也会发信息让她过去。
这下午，林知意就接到了这样的“召唤”。她带着修改好的界面设计草图，再次踏入了那间充满硬核科技感的房间。
和往常一样，陆辰屿沉浸在他的三块显示器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只在她进门时抬了下眼，用眼神示意她稍等。活动室里还有其他几个社员，包括副社长周屿，正围着一台3d打印机讨论着什么。
周屿眼尖，第一个看到她，立刻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挥手打招呼：“林学妹，来啦！快来看看我们陆神的‘伟大工程’进展到哪一步了！”他的大嗓门瞬间吸引了其他社员的注意，几道友善又带着促狭的目光投了过来。
林知意已经有点习惯他们这种善意的调侃，微笑着点头回应，走到陆辰屿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安静地等待。
陆辰屿似乎正处在某个调试的关键阶段，屏幕上的命令行窗口飞速滚动，他眉头紧锁，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周屿凑到林知意身边，压低声音，用秘密的语气道：“别介意，他进入‘人机合一’状态就这样，六亲不认。不过你来了就好，估计能让他早点‘回魂’。”
林知意笑了笑，没话，目光落在陆辰屿的屏幕上。那些跳跃的字符和复杂的图表她大多看不懂，但能感觉到一种严谨而强大的力量在其中流动。
过了大概十分钟，陆辰屿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屏幕上的程序开始自动运行测试。他这才松开鼠标，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些许疲惫。
“可以了。”他转过头，看向林知意，声音带着高强度工作后的沙哑，“渲染引擎的基础框架搭好了，你来看一下初始效果和交互逻辑。”
林知意连忙上前，将草图放在他桌上，俯身看向他指着的屏幕区域。陆辰屿开始讲解目前的实现进度，以及遇到的一些显示上的问题——色彩饱和度不足，粒子运动轨迹不够自然等等。
他们的讨论很快进入状态，一个指出技术实现的局限，一个提出艺术效果调整的建议。周屿和其他几个社员不知何时也围了过来，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里，水波纹的扩散算法可以再优化一下吗？”林知意指着屏幕上略显生硬的水面效果，“现实中的水波相遇时会叠加、干涉，形成更复杂的图案，而不是简单的线性扩散。”
陆辰屿沉吟片刻，手指在触摸板上操作，调出了另一段代码：“目前的物理模型比较简单。如果要模拟干涉效应，需要引入更复杂的波动方程计算，对性能要求会高很多。”
“或许……可以取个巧？”林知意思索着，“不一定完全模拟物理规律，我们可以预设几种典型的水波相遇形态，作为‘笔触’资源库，根据交互强度实时调用和融合？就像画家不会每次都重新调色，而是会使用调色盘上已有的颜色进行混合。”
这个“笔触资源库”的比喻让陆辰屿眼睛微微一亮。他快速在代码中做了个标记：“这个思路可以尝试。将复杂物理效果艺术化、模块化。”
周围旁观的社员中有人声嘀咕：“哇，还能这样……”、“这沟通效率，绝了。”
周屿抱着胳膊，看着沉浸在技术讨论中的两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他趁着两人讨论间隙，插话道：“辰屿，你看人家林学妹这思路，多清晰！一下就抓到重点了。要我，你们这组合，简直是作之合啊！理性与感性的完美碰撞！”
他这话一出，林知意的脸颊瞬间染上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陆辰屿则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瞥了周屿一眼，回了两个字：“废话。”
周屿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他对林知意挤挤眼，意有所指地：“学妹，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跟陆神合作项目，那叫一个痛苦。需求文档改八遍都不一定能过，代码规范严格到令人发指，跟他沟通，感觉就像在跟一台精密但缺乏情感反馈的计算机对话。”
他顿了顿，目光在陆辰屿和林知意之间扫了个来回，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和戏谑：“不过嘛，现在看来，不是计算机缺乏情感反馈，是以前没插对‘外接设备’。你这根‘艺术感性的数据线’一接上，你看，反馈多及时，运行多流畅！”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连旁边其他社员都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哄笑。林知意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烧了起来，根本不敢去看陆辰屿的表情。
陆辰屿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外露，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屿，语气毫无波澜：“你的3d打印机参数校准完了？机械臂的路径规划算法调试通过了？”
周屿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就去，这就去。”完，赶紧溜回了自己的工位。
这个插曲过后，活动室里的气氛似乎微妙地变化着。林知意能感觉到其他社员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和善意，不再是单纯的八卦好奇。
她和陆辰屿继续讨论了一会儿，初步确定了几个技术优化方向。离开的时候，周屿特意送她到门口。
“学妹，别在意我刚才胡袄啊。”周屿笑嘻嘻地，但眼神却很真诚，“不过真的，跟你合作之后，辰屿他……嗯，比以前有人气儿多了。继续加油！”
林知意红着脸，声道了谢，转身离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屿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没插对‘外接设备’”、“有人气儿多了”……这些调侃的话语，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
她回想起陆辰屿面对周屿调侃时那惯常的沉默和平静，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而活动室内，在林知意离开后，陆辰屿看着屏幕上根据她建议标记出的待优化点，久久没有动作。周屿溜达过来，靠在桌边，语气恢复了正经：“真的，辰屿，这姑娘不错。脑子聪明，一点就透，关键是不怕你，还敢跟你据理力争。比之前那些只知道犯花痴的强多了。”
陆辰屿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门口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他扶了扶眼镜，窗外的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模糊的光晕，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深处的情绪。他没有回应周屿的话，只是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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