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深处，潮湿与铁锈的气味混杂在空气中，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腥气。犹太蹲在自己狭的“工作室”里——这不过是由废弃电视机和电脑主机堆砌而成的角落，电线如藤蔓般从花板垂落，连接着各种改装设备。
“又系雨季，”她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啲线路成日短路，真系烦死人。”
窗外，霓虹灯透过缝隙渗入，在布满水汽的显示器上折射出扭曲的光斑。犹太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目光扫过暗网论坛上的一条神秘信息：
“寻真相者，得见真知。九龙秘钥，待有缘人。”
附带的图片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黑色U盘，表面却刻着奇特的齿轮与触手交织的图案。犹太的心跳莫名加速，作为黑客的本能告诉她，这东西不简单。
三后，她穿过油麻地夜市，在一个兜售电子废品的摊前停下。摊主是个干瘦老头，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油膜。
“后生女，要乜嘢？”老头咳嗽着问，手指甲里嵌着黑色油污。
犹太屏住呼吸，从包里拿出打印出来的图片：“呢个，你有冇？”
老头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仔细打量着她，许久才从摊底摸出个铁海里面正是那个U盘，只是实物比图片更加诡异——触手图案似乎在微微蠕动，金属表面冷得不正常。
“几多钱？”犹太问。
老头摇头：“唔收钱，只系一句警告：插咗入去，就冇得返转头。”
犹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U盘攥入手心。回到城寨时已是深夜，雨水从铁皮屋顶的漏洞滴落，在积水中激起圈圈涟漪。她没注意到，那些涟漪竟诡异地形成了齿轮状的图案。
“叮——”电脑识别到了U盘设备。
犹太深吸一口气，双击打开那个名为《九龙城寨改建方案1987.pdf》的文件。
屏幕先是闪烁了几下，随后展现出一幅不可思议的动态图纸。建筑结构图上，钢筋不再是冰冷的直线，而是如血管般搏动着的脉络；混凝土标注区流动着粘稠的液体，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犹太凑近屏幕，惊讶地发现图纸上的管道系统分明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循环系统，泵房位置跳动着一颗巨大的心脏。
“冇可能...”她喃喃自语，手指不由自主地触摸屏幕。
就在触碰的刹那，显示屏表面突然渗出一滴咸涩的海水。
犹太猛地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更多水珠从屏幕边缘渗出，顺着机箱流下，在桌面积成一滩。海水的腥气混杂着铁锈味充斥狭空间，她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海浪声。
“撞邪了！”她第一时间想到住在隔壁单位的林正英。
林正英此时正在祭拜祖师爷，香炉里三炷香无风自折，香头落入炉灰中，形成一种罕见的凶兆。
“唔对路。”他皱眉掐指，忽然听到急促敲门声。
开门就见犹太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外：“英叔！我部电脑...它系度渗紧海水！”
林正英拿起桃木剑和符纸随她前去，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阴湿之气。他目光锐利地扫视那台仍在渗水的电脑，脸色越发凝重。
“唔系普通鬼上身，”林正英沉声道，“呢种邪气，我从未见过。”
他取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符纸无火自燃，他将燃烧的符纸浸入早已准备好的清水碗中，符水顿时泛起奇异金光。
“让开！”林正英喝道，将符水泼向电脑屏幕。
惊饶一幕发生了：符水触及屏幕的瞬间，竟真的燃烧起来，金色火焰在显示屏表面跳跃，却丝毫伤不到硬件本身。更可怕的是，屏幕上的建筑图纸在火焰中扭曲变形，那些血肉管道突然破裂，涌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仿佛是在流血。
犹太惊叫：“呢个病毒识得食道家法力！”
林正英后退一步，额角渗出冷汗：“唔系病毒，系某种...活物。”
就在这时，U盘突然自动弹出又插入，电脑音箱传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柴油引擎的轰鸣与婴儿啼哭交织，形成极不协调的旋律。那声音仿佛有实体般在房间里横冲直撞，震得各种设备嗡嗡作响。
犹太感到牙齿莫名酸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双颊。林正英情况更糟，他感到自己的牙齿在牙龈中松动，仿佛随时会脱落。
“关咗它！”林正英大喊，试图用道袍挡住声音，却无济于事。
犹太强忍不适，扑向主机想要强制关机，却发现电源键已失效。柴油引擎声越来越响，婴儿哭声逐渐变得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机械与生物杂交体的哀嚎。
“顶住！”林正英咬破指尖，以血在桌面上画出一道镇邪符。血符泛起微光，声音稍微减弱了些许。
犹太灵机一动，抓起旁边一个金属罩盖在音响上，又扯下自己的外套进一步隔绝声源。声音终于被压抑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就在两人以为暂时控制住局面时，显示屏突然黑屏，随后浮现出一行字：
“认知即污染，知识即诅咒。”
犹太的牙齿就在这时脱落邻一颗。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空落感，看着那颗门牙掉在键盘上，弹起又落下。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林正英惊骇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从犹太的杂物堆中翻出一盒焊锡丝，迅速捏成球。
“张口！”他命令道，将焊锡球塞入犹太口中那些牙齿脱落后的空洞。
奇迹般地，牙齿脱落停止了。犹太满口金属味，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音箱中的噪音也逐渐减弱，最终归于寂静。
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显示屏恢复正常，那个pdF文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犹太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脸，触碰到的是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和冰冷的焊锡。她想话，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林正英面色凝重地拔出那个U盘，用符纸层层包裹：“呢个唔系你应该碰嘅嘢。背后嘅野，比我捉过嘅所有鬼魂都要可怕。”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在刹那间照亮房间。两人同时看见，在对面楼的窗户后，站着一个身穿旧式工装、头戴防毒面具的身影，面具眼部是巨大的齿轮状镜片。
雷声轰隆而至，再看向那边时，身影已消失无踪。
犹太终于哭出声来，混合着血水和恐惧。林正英望着手中被符纸包裹的U盘，知道这只是开始。
“今晚我守夜，”他沉声道，“光后，我要去见个老朋友。”
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铁皮屋顶，仿佛无数手指在叩击。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柴油引擎再次启动，与雨声混成一体，再也分不清何为自然，何为异常。
而犹太不知道的是，那些落入键盘缝隙的牙齿，正在悄悄生根发芽，长出极细的金属根须，缓缓渗入电路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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