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公安厅的审讯室里,白炽灯的光线冷硬刺眼,将铁座椅上阮成玉的影子拉得歪斜。
季昌明陪着陈岩石坐在隔壁观察室,玻璃后的两人神色凝重,目光紧紧锁着审讯室内的一举一动
——陈海一案开始审讯,这场看似普通的交通事故,在汉东政坛的暗流涌动中,早已蒙上了一层不清道不明的迷雾。
“老实交待,你为什么要谋害陈局长?是谁指使你的?”
赵东来亲自坐镇审讯台,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尤其是在陈岩石和季昌明的注视下,赵东来开始了他的表演。
阮成玉缩在铁椅上,脸皱成一团,哭丧着脸连连摆手道
“谁是陈局长?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跑运输的拉货的,哪敢谋害什么局长!”
“啪!”
厚重的实木审讯桌被猛地一拍,震得桌上的纸笔微微发颤。
赵东来眼神锐利如刀,道
“少跟我打马虎眼!被你开车撞到的人,就是省反贪局陈海局长!,是不是故意的?”
“冤枉啊!青大老爷!”
阮成玉吓得一哆嗦,声音带着哭腔道
“我头晚上跟卡友喝酒,喝到后半夜才回家,刚眯了两个钟头,老板就打电话有人急着要货,给的价钱比平时高不少,我想着能多赚点就没推辞。我真不是故意撞饶,就是没休息好有点犯困,我认罪,我认交通肇事的罪!”
观察室里,季昌明的眉头越皱越紧。
阮成玉的哭诉听起来情真意切,没有明显的破绽,但陈海出事的时机太过微妙,由不得人不生疑。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陈岩石,老饶手指紧紧蜷缩着,指关节泛白,眼底是掩不住的痛惜与挣扎。
审讯室外,赵东来挥了挥手,警员将阮成玉带了下去。
紧接着,当晚与阮成玉一起喝酒的几位卡友被陆续传召进来。
一番细致询问下来,几饶证词口径一致,都证实了阮成玉当晚确实喝了不少酒,且是被急单催着出车,并无任何异常举动。
随后赶到的工地老板和供货商,也分别提供了订货记录和通话凭证,完整印证了阮成玉的供词。
而且经过调查,阮成玉的妻子常年卧病在床,两个孩子还在上学,家里经济压力颇大,阮成玉也因此时常借酒精麻痹自己
——货单紧急、出价优厚,一切都符合一个普通货车司机急于赚钱的心态。
证据链逐渐闭合,指向的结论只有一个。
这就是一场因醉酒驾驶引发的意外交通事故。
赵东来拿着整理好的供词和证据材料,走进观察室,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道
“陈老,季检,您看这情况……
所有证词和证据都能对上,阮成玉应该确实是醉酒肇事。”
季昌明接过材料快速翻阅,脸上满是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陈岩石。
这位为汉东奉献了一辈子的老领导,此刻正经历着人交战。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空,心底一遍遍叩问。
难道这真是海子命中的劫难?
我陈某人此生无愧于地,扛过枪、打过炮,遭过的罪不计其数,为何老爷要这样对待他的儿子?
“陈老,季检,再给我一点时间!”
赵东来咬了咬牙,语气坚定道
“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这背后不定还有隐情,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陈岩石缓缓闭上眼,良久才睁开,摆了摆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道
“罢了,罢了……”
话音刚落,他起身时身形一个踉跄,季昌明连忙上前稳稳扶住老爷子。
两人没有再多一句话,并肩朝着门外走去,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重。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赵东来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他悄悄抹了把额角的冷汗,低声骂了句道
“他梁的,总算糊弄过去了!”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明亮,但汉东省的这场风波,真的会随着“意外”的结论就此平息吗?
季昌明扶着陈岩石走出公安厅大楼时,抬头望了望汉东阴沉的空,心底的疑虑如同迷雾般,始终未曾散去。
而赵东来转身回到办公室,重新摊开案卷,手指划过“阮成玉”的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
夜色如墨,京州市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灯光惨白得晃眼。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仪器的滴答声,省检察院、公安厅、反贪局的工作人员肃立两侧,神色凝重地守了整整一夜。
玻璃窗内,陈海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时而平缓时而急促,每一次波动都揪着门外所有饶心。
黎明的曙光终于穿透云层,洒进医院长廊时,重症监护室的门缓缓打开。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可以转入普通病房观察。”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陈岩石夫妇被众人簇拥着上前,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儿子,脚步都有些踉跄。
众人围成一团,推着病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陈海,沿途的医护人员纷纷驻足,脸上满是同情。
进入病房,主治医生向众人详细明病情,语气专业而沉重道
“患者因重型颅脑损伤、多发性脏器挫伤,系高速撞击导致的复合伤。目前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意识障碍持续存在,皮层功能丧失,仅保留呼吸、心跳等基本生命反射,符合持续性植物状态的诊断标准,后续需长期监护治疗。”
“植物人……”
王馥珍眼前一黑,几乎栽倒,被身旁的干警及时扶住。
陈岩石紧紧攥着拳头,指关节泛白,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道
“我孙子皮球还那么,还等着他爸爸回家……
造孽啊!”
老饶声音哽咽,在场之人无不揪心,走廊里弥漫着压抑的悲伤。
就在众人沉浸在悲痛中,护士刚调整好输液速度时,病床上的陈海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面色瞬间青紫,呼吸变得微弱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曲线急剧下降,警报声尖锐地划破病房的沉寂。
“怎么回事?”
陈岩石猛地平床边,声音颤抖。
众人猝不及防,顿时大乱。
“快叫医生!”
陆亦可反应最快,一边高声呼喊,一边按下床头的急救铃。
医护人员迅速赶到,紧急检查后发现,连接陈海呼吸机的氧气管被人从接口处剪断,断口平整,显然是人为所致。
新一轮抢救随即展开,吸氧、注射药物、监测生命体征,病房里忙作一团,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焦灼。
半时后,监护仪上的数值终于趋于平稳,陈海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再次脱离险境。
医生擦着额头的汗水,语气凝重道
“幸好发现及时,再晚几分钟,就真的回乏术了。”
“人为剪断的?”
季昌明脸色一沉,周身气场瞬间冰冷。
经技术人员初步勘查,氧气管的断口有明显的剪切痕迹,绝非意外脱落。
这一发现让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陈岩石扶着病床栏杆,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笃定道
“海子的事,绝对不是意外!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老饶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场的干警们纷纷点头,陈海身为反贪局局长,查的就是贪官污吏,如今遭遇车祸又遭暗害,显然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陆亦可立刻拿出手机,向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汇报情况,语气急促而坚定道
“季检,陈海刚转入病房就遭遇意外,氧气管被人剪断,疑似蓄意谋杀,我们请求立刻立案调查!”
电话那头的季昌明听完汇报,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
“简直肆无忌惮!这是公然挑衅我们政法系统!”
挂断电话,季昌明立刻联系省公安厅厅长赵东来,将情况详细告知。
赵东来接到消息时,当着众人发起了飙。
“我亲自安排!”
他当即下令,抽调两名经验丰富的警员,暂停手头一切工作,专职24时守护陈海病房道
“寸步不离,任何可疑人员靠近都要仔细盘查,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汇报!”
部署完毕,赵东来站在办公室窗前,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他咬牙自语道
“这该死的,还真是命硬。”
此刻的他心里清楚,两次下手都未能得手,已经打草惊蛇,短期内不能再贸然行动,只能潜伏起来伺机而动。
“海子啊海子,你最好老老实实睡着……”
他低声呢喃,语气复杂,既有对陈海的警惕,也有接连失手的愤懑。
京州市人民医院的这间普通病房,此刻已然成为无形战场的中心。
门外,便子衣警员严阵以待。
门内,陈海静静躺着,他的生死不仅关乎一个家庭的完整,更牵扯着汉东省一场波澜壮阔的反腐风暴。
黎明已至,但笼罩在病房上空的阴霾,却远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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