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撞击在粗粝岩石表面发出的闷响，在狭窄的峡谷通道内反复回荡、叠加。
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死神用指节不耐烦叩击棺木的恐怖节奏。
岩罕将自己宽阔结实的后背紧紧贴在身后那块冰冷、坚硬、布满苔藓和刮痕的巨大玄武岩掩体上，他甚至能通过作战服厚实的布料。
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子弹撞击传来的、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震动波，这震动仿佛直接传递到了他的心脏，与他自己强有力但被刻意压抑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
他动作流畅得近乎本能，右手拇指按下卡榫，空弹匣一声轻响落入掌心，左手几乎在同一瞬间已经从战术背心的弹匣包里抽出一个压满崭新子弹的满载弹匣。
手腕一翻，一声精准地拍入枪身，整个换弹过程在黑暗中完成，耗时不超过两秒。
夜枭！报告猎犬情况！立刻！他的声音透过紧贴在下颌骨处的骨传导麦克风传出，异常的冷静和平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仍处在狙击手瞄准镜十字线威胁下的人。
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夜枭那特有的、仿佛永远不起波澜的平静声调，但语速明显比平时快了几分：猎犬左肩胛骨下方中弹，是贯穿伤，子弹动能巨大，入口，出口碗口大，撕裂伤严重。
弹头很可能擦过了左肺下叶边缘，现在伤口正在漏气，伴随血气胸症状，呼吸音明显减弱。出血量很大，血压正在下降。
伴随着他的语音，是布料被急速撕开的声，以及打开急救包金属扣具的清脆声。我需要立即进行胸腔封闭减压，否则胸腔内持续积血积气压迫心肺，他撑不过二十分钟。重复，最多二十分钟。
操他妈的！躲在另一块岩石后方，脸上被碎石划出几道血痕的山猫忍不住低吼出声，他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岩石上，指关节瞬间泛红，头儿！让我带两个人从侧面摸上去！老子非要把那个放冷枪的狗杂种卵蛋打出来不可！
山猫！你给我闭嘴！冷静点！岩罕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空气中，你想带着兄弟们一起去当活靶子，给那个狙击手再送几个人头吗？夜枭，你还需要多少时间？给我个准数！
夜枭那边传来挤压止血敷料和撕开真空密封包装的细微声响，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三分钟，头儿，我需要至少三分钟完全不受干扰的操作时间。现在任何移动或者大的动静都可能让猎犬胸腔内压力失衡，加速死亡。
他的话音刚落！
砰——！
又是一声尖锐得刺破耳膜的枪响！这一次，子弹几乎是贴着岩罕藏身岩石的上缘掠过，打在后方更远处的岩壁上。
崩飞了一大片暗色的石屑，如同下了一场范围的石雨，噼里啪啦地落在周围的地面上和队员们的头盔上。
他在试探！在找我们的破绽！山猫急促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焦躁，头儿，他在不断调整射击角度，想找到穿透掩体或者绕过掩体的射击路线！妈的，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狐狸！
岩罕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高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综合分析着眼前极度不利的战局。
敌方狙击手占据绝对的地形优势，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显然是个极其老练的杀手，懂得利用黑暗、风声和弹道来给猎物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他们队，此刻就像被困在狭窄笼子里的野兽，一个队员重伤濒危，急需救治，剩下的队员活动空间被严重压缩，暴露在敌方狙击视野下的风险极大。
每一秒的拖延，都意味着猎犬生还几率的急剧下降，也意味着整个队被彻底困死在这里的危险性不断增加。
山猫！岩罕不再犹豫，果断下达指令，声音低沉而清晰，烟雾弹，覆盖射击，十点钟方向，最大投掷距离！其他人，检查装备，准备向三点钟方向那个凹陷处转移！动作要快，要隐蔽！夜枭，你还有两分三十秒！
明白。夜枭的回答简短有力，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迅速取出一支预充式吗啡注射笔，撩开猎犬颈部的衣领，地一声轻响，将镇痛药剂注入伤员体内。
猎犬原本因为剧痛而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了一些，痛苦的呻吟声也变得微弱下去。
山猫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焦躁和愤怒都压下去，他从腿侧的弹袋中取出一枚圆柱形的烟雾弹，拇指挑开保险插销。
计算了一下角度和距离，手臂猛地挥出，烟雾弹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十点钟方向约四十米外的空地上。
嗤—— 大量的白色、浓密、带着特殊气味的烟雾瞬间从弹体内汹涌而出，如同凭空升起的一道厚重幕墙，迅速弥漫开来，有效地遮蔽了狙击手所在高地的直接射界，峡谷中的能见度骤然下降。
就是现在！移动！交替掩护！岩罕低吼一声，率先从岩石后探出身形。
剩下的几名队员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从各自的掩体后鱼跃而出，借助浓密烟雾的掩护，以标准的战术动作，快速而无声地向三点钟方向那个相对更安全、更隐蔽的河床凹陷处转移。
夜枭半蹲着身体，几乎是将体重近八十公斤的猎犬整个扛在肩上，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托着猎犬受赡左胸部位，尽量减少颠簸，每一步都迈得极其艰难而稳定。
鲜红的血液从猎犬的伤口不断渗出，滴落在他们经过的灰白色碎石滩上，留下了一条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红色轨迹。
就在夜枭拖着猎犬即将冲进新的掩体范围的瞬间！
第四声枪响如同死神的狞笑，如期而至！子弹几乎是擦着夜枭的耳廓边缘飞过。
灼热的气浪让他感觉耳朵一阵火辣辣的疼，子弹最终打在他刚才脚步落点后方不到十厘米的地面上，激起一撮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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