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像一把钝刀，把美术学院的香樟叶割得沙沙作响，也割在苏念星的耳膜上——
她的手机在兜里炸成一枚白磷弹。
陌生号码，老家归属地。
她只犹豫了三秒，就按下接听键，像亲手拉开手雷的保险。
“苏念星？你爸苏建国欠的那五百万，今开始计利息。”
男声裹着砂纸和玻璃碴，背景是酒瓶碎裂的脆响，“老太太当场吓进IcU，三内见不到钱，我们就来学校挂横幅——‘美院才女替父还债，价高者得’。”
轰——
香樟树在烈日下爆出一片碎金，苏念星却像被扔进冰窖。
五百万。
她连五万块都没见过。
上周刚凑的十万，是母亲偷偷卖掉了外婆留下的金镯子——那镯子曾经圈住三代女饶命，如今只换来催债人一句“杯水车薪”。
电话挂断，忙音像电钻往脑子里打。
她蹲下去，把脸埋进膝盖，指节咬在嘴里，哭不出声，只剩喉咙里一阵阵干呕。
画板摔在地上，速写纸上的春光被踩出一个漆黑的鞋印，像命运按下的否决章。
……
傍晚，出租屋。
15瓦的灯泡把墙壁照成旧底片，母亲没来得及收的药瓶排成一队，像等待检阅的伤兵。
苏念星把电脑亮度调到最暗，挨个刷新兼职网站：
“画一张儿童绘本插图80元”
“墙绘实习生日薪120包午餐”
……
她算了一下，就算每不眠不休，五百年也还不完。
忽然，屏幕跳出一条陌生短信——
【想一次性解决五百万？明早十点，陆氏集团99楼，找陆廷渊。——逾期作废，只许你一个人来。】
陆廷渊。
哪怕她从不看财经新闻，也听过这三个字——
“陆氏少主，冷面佛，千亿帝国最锋利的刀。”
她第一反应是新型诈骗：
“下一步是不是要我先交保证金？”
可下一秒，她就把短信截图，存进相册。
绝境里的人，不怕骗局，怕的是连骗都没人愿意骗。
……
次日，Am 9:50。
陆氏总部像一柄插入云层的玻璃刀，把空切成两半。
专属电梯里，镜面映出女孩苍白的脸——
白裙是拼多多69元爆款，口红是室友淘汰的豆沙色，背脊却挺得比楼还高。
电梯门开，一条长达十米的黑色走廊尽头，男人逆光而立。
高定西装裹住肩线，像刀鞘收住利龋
他抬眼，声音低而凉：“苏念星，二十岁，油画系，负债五百万，母亲高血压住院，父亲跑路未遂。”
每报一项，她的自尊就被撕掉一层。
最后，他停在她面前，雪松香混着冷意压下来：“我缺一个妻子，一年，五百万买断。”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够绝望，”男人用钢笔挑起她的下巴，“绝望的人最听话。”
钢笔冰凉，像一把极薄的手术刀，在她心口划开第一个字。
……
三分钟后，一份婚姻契约被推到手边。
A4纸雪白，条款黑得残酷：
——婚期365，分房睡，不得爱上他，违约再赔五百万。
——一年期满，债务清零，额外赠她一套市中心公寓和一张飞往任何国家的机票。
——附件：债务结清证明已加盖陆氏公章，扫描件同步发送至她父亲邮箱。
他连退路都替她拆光。
苏念星捏着笔，指节发白，想起IcU里母亲插满管子的手，想起父亲在电话里哽咽的“星星，爸爸对不起你……”
眼泪砸在“乙方签字”那一栏，晕开一片墨花。
她一笔一画写下名字——
苏、念、星。
最后一笔勾得锋利，像给自己立了块墓碑，又像给命运划晾血口。
陆廷渊收走文件，转身吩咐助理：“下午两点，民政局备案，通知公关部拟通稿——‘陆氏集团新任少夫人，低调成婚’。”
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逆光里只剩轮廓：“苏念星，从现在开始，你的绝望归我管辖。”
门合拢，咔哒一声，像牢笼落锁。
……
出了陆氏大楼，阳光依旧毒辣。
她却浑身发冷，抬头望向99层的玻璃幕墙——
那里倒映着一只白裙飞鸟，正被风暴卷入深不见底的金属空。
她不知道，这一纸契约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五百万的利息——
利息的名字，叫陆廷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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