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范柔柔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整个皇宫银装素裹，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舒坦。昨晚睡得格外香甜，连个梦都没做。
桃和李嬷嬷伺候她梳洗，嘴里还念叨着：“娘娘，您可算醒了。昨儿夜里太子殿下来过，见您睡着了，就没叫醒您。在您书桌边站了好一会儿呢。”
“哦？他来了？”范柔柔随口应着，心里没什么波澜。李承稷最近来得勤，她都习惯了。这家伙把她这儿当成避难所了，政务一忙就跑来躲清静。
“是啊，殿下还拿起了您那本‘种菜经’看呢。”桃补充道。
范柔柔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看她的“种菜经”了？
那上面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能看懂什么？不过，她最新记下的关于土豆的那一页，倒是用了汉字。
“他看了多久？”范柔柔不动声色地问。
“看了好一阵呢，眉头一会儿皱着，一会儿又松开，可奇怪了。”李嬷嬷回忆道，“后来殿下就走了，走的时候，奴婢瞧着，殿下的脚步好像比来的时候……有力多了。”
有力多了？
范柔柔心里泛起一丝嘀咕。这家伙，不会又从她这儿“悟”到什么了吧？
她没再多问，吃过早饭，就迫不及待地裹上厚厚的棉袄，像个球一样滚进了她的暖棚。
暖棚里温暖如春，一排排青菜和萝卜长得绿油油的，煞是喜人。她巡视了一圈，又去看了看她单独辟出来的一块地，那里种着的，正是她费尽心思才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换来的几颗土豆。
土豆已经发了芽，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充满了生命力。
“真是好东西啊……”范柔柔蹲下身，心翼翼地给一株幼苗松了松土，脸上满是老母亲般的慈爱笑容。
就在这时，暖棚的门被推开了，一股寒气涌了进来。
范柔柔回头一看，只见李承稷正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风雪气息。
“你怎么来了？”范柔柔有些意外，这大白的，他不是应该在书房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吗？
“过来看看。”李承稷走了进来，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几株土豆幼苗上。“这就是你的‘土豆’？”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随口一问。
但范柔柔却敏锐地感觉到，今的李承稷，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往日的烦躁和算计，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好奇，又像是……探究。
“是啊，长得不错吧？”范柔柔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一脸骄傲地介绍起来。
“我听，有些番邦来的东西，看着好，其实有毒。这东西，不会吃坏肚子吧？”李承稷也蹲了下来，状似无意地拨弄着一片土豆叶子。
来了！
范柔柔心里门儿清。这家伙，绝对是看了她的“种菜经”，跑来套话了！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像是被戳到了痒处，立刻来了精神。
“有毒？殿下您可真是听岔了！这东西要是拿去毒人，那可真是暴殄物！”范柔柔一叉腰，活像个护崽的母鸡。
“它的芽和发绿的皮确实不能吃，但底下结的果实，那可是宝贝！殿下您是不知道，这东西，能煮，能烤，能蒸，还能磨成粉做饼吃！味道好不，还特别顶饿！一顿吃两个，一干活都不累！”
她越越兴奋，干脆捡了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画了起来。
“您看，这东西种起来也简单。把它切成块，只要保证每一块上面都有一个‘眼睛’，就是这个，”她指了指泥地上的土，“把它埋进土里，它就能自己生根发芽，长出一大串来！一斤种子，秋能收回来十几斤，甚至几十斤！”
李承稷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在地上画出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图，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昨夜从“种菜经”上看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概念。而此刻，从范柔柔口中出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充满了细节和可行性的计划。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块砖石，将他脑中那个模糊的“釜底抽薪”之计，搭建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固。
“那……它怕不怕生病？”李承稷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继续用他那“好奇宝宝”的语气问道。
“当然也怕，不过它皮实着呢！只要地里不积水，别连着几年都在同一块地上种，一般没什么大问题。哦对了，它最喜欢沙土地，北地那种干旱的沙土，对它来，简直是堂！”
北地……沙土地！
李承稷的心脏又猛地跳了一下。范柔柔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了他最需要的地方。
“那……从种下去，到能收，要多久？”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范柔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是冬，要是在暖棚里育苗，开春就移栽出去，那赶在入秋下第一场霜之前，肯定能收！要是地多，人手足，收成够一个军队吃上半年的！”
够一个军队吃上半年！
李承稷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看着眼前这个滔滔不绝、满脸都写着“快来夸我”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撼，佩服，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
他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从她的“疯言疯语”中寻找解决问题的钥匙。而这一次，她给他的，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座足以扭转乾坤的巨大武库！
“原来如此，倒真是个好东西。”李承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恢复了太子殿下的淡然模样。
“你要是喜欢，就好好种吧。需要什么，只管跟内务府。”
他完，转身就要走。
“喂！”范柔柔却叫住了他。
李承稷回头。
只见范柔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像个等着领赏的孩子：“殿下，您就没什么想的？”
李承稷一愣：“什么？”
“夸我啊！”范柔柔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我给您找到了这么个大宝贝，您不夸夸我厉害吗？”
李承稷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他走上前，在她圆滚滚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嗯，你最厉害。”
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和笑意。
完，他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暖棚。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背影，挺拔而坚定。
范柔柔捂着额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切，夸人都这么气。”
她嘴上抱怨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李承稷，你个大傻子，又被我忽悠瘸了吧？
她得意地哼着曲，继续侍弄她的宝贝疙瘩们。她完全不知道，她刚刚那一番“科普”，已经被那个男人，当成了关乎国家命阅最高机密，即将被送往千里之外的北境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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