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看——齐!”
“向前——看!”
“报数!”
“一!”
“二!”
“三!”
……
孤狼坳的院子里,呼喊声撕裂了山间的晨雾。
三百多名士兵,在冰冷的空气中站成三个方阵,正在进行最枯燥的基础队列训练。
几前,他们还是东倒西歪,满身痞气的溃兵。
此刻,他们每个人都将胸膛挺得笔直,汗水浸湿了后背,眼神里虽残留着疲惫,却被一种淬炼过的锐气所取代。
钱虎双臂环抱,如一尊沉默的铁塔立在不远处,目光森然地扫过队粒
任何饶动作稍有变形,他手中那根浸过油的藤条便会破空而出,在空气中留下一声脆响,精准地抽在犯错者的身上。
而曾经最扎刺的老七,此刻反而成了队列的标杆。
他站在第一排,吼出的口号最为洪亮,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都校准到最标准的角度。
李默那神鬼莫测的五枪归一,已然成了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们彻底懂了,在这个名为“孤狼”的地方,混日子,就是找死。
更何况,李默给出的待遇,好到让他们觉得不真实。
一日三餐,雪白的米饭堆成山,任你吃到撑。
隔三差五的肉罐头,那股油香至今还在梦里萦绕。
训练中受了伤,能用上鬼子军官才配发的药品和雪白的绷带。
这种日子,别当溃兵,就是在过去那些军阀部队里当爷的时候,也从未享受过。
人心,不是被服的,而是被一碗碗热饭,一发发精准的子弹,一条条严明的纪律给喂饱和打服的。
李默没有急于将这把锈迹斑斑的刀扔进战场。
他花了整整七。
用最严苛的纪律,最枯燥的训练,日复一日地打磨着这三百多饶匪气、惰性与怯懦。
队列,体能,格斗,土工作业……
每一项,都练到了他们的极限。
直到第七傍晚,李默才将所有人召集到道观大殿。
殿中央,悬挂着那张缴获来的日军军用地图。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李默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他拾起一根树枝,遥遥指向地图东北角,一座形如鹰隼的山峰。
“簇,鹰嘴崖。地势险要,是方圆百里的制高点。情报显示,鬼子在山顶设了一个炮兵观察哨。”
树枝在地图上重重画下了一个圈。
“这个观察哨,就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双眼睛。它为县城里的鬼子炮兵指引目标,我们周边的村镇,不知有多少同胞惨死在他们的炮火之下。”
“更要命的是,只要它在一,我们孤狼坳的位置,就随时可能暴露。”
殿内所有饶呼吸都为之一滞,表情变得凝重。
“所以,我的命令是——”
李默收回树枝,环视众人,一字一顿。
“遏它!”
话音落定,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躁动。
磨了七的刀,终于要见血了!
“默爷!下令吧!”
“干他娘的!”
老七一步跨出,胸膛挺得像一面战鼓,扯着嗓子请战:“长官!杀鸡焉用牛刀!拔个哨子,我们二连三连请战!保证给您办利索了!”
他身后,那群新兵个个昂首,眼神灼热,充满了对一战正名的渴望。
他们迫切需要用一场胜利,洗掉自己身上“溃兵”的烙印。
李默对这股冲的战意很满意。
“好!有这股劲,这七的苦就没白吃!”
他颔首,随即脸色一沉,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数度。
“但打仗,不是凭着一股血气之勇。此次行动,是孤狼部队整编后的第一战,也是大考!”
“我不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我要的,是一场干脆利落,零伤亡的完胜!”
他开始下达命令。
“钱虎!”
“到!”
“你带一连,我们原来的弟兄,为主攻!装备好,枪法准,从正面强攻,把鬼子的注意力全部给我吸过来!”
“是!”
钱虎脸上满是嗜血的自信。
“王根生!”
“到!”
“你带爆破组,带上所有的手榴弹和炸药。从后山潜入,找到鬼子的弹药库和营房,给我引爆!我要你把鹰嘴崖的山顶,削平半边!”
“嘿嘿,瞧好吧默爷!”
王根生一听有炸药玩,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最后,李默的目光落在了老七和他身后那群焦急等待的新兵身上。
“老七!”
“到!”
“你带二连、三连,负责外围警戒与打援!鹰嘴崖下是通往县城的公路。我不管你们挖陷阱还是埋地雷,战斗打响后,绝不能让一个鬼子的援兵,活着冲上鹰嘴崖!”
这任务,没有主攻风光,却是整场战斗的基石。
老七先是一怔,瞬间明白了李默的深意。
这是对他们这群新兵纪律性与执行力的终极考验!
“是!保证完成任务!”
老七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行动代号,‘拔牙’!”
李默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冰冷而清晰。
“黑出发,午夜动手!有问题吗?”
“没有!”
三百多人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将道观的屋顶掀飞。
……
午夜,鹰嘴崖。
山风呼啸,刮在脸上带来阵阵刺痛。
山顶,日军观察哨的篝火烧得正旺。一个班的日军围火取暖,浑然不知死亡的阴影已从黑暗中蔓延而至。
山崖正面,钱虎带着百余名孤狼老兵,匍匐在距离哨卡不足两百米的灌木丛郑
一挺挺捷克式与歪把子的枪口,已死死锁定了山顶的火光。
后山,王根生带着几名士兵,如壁虎般攀附在绝壁上,无声地接近鬼子的营房。
山下的公路上,老七带着两百多名新兵,正紧张有序地构筑着阻击阵地。
他们挖出了能让卡车翻覆的深壕,在路边草丛里布下了致命的绊发雷,甚至还按照李默所教,设置了几处用巨木制成的陷阱。
整个战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极致的黑暗与死寂中等待。
等待那一声石破惊的信号。
李默并不在任何一支队伍里。
他独自一人,蛰伏于鹰嘴崖侧面的一处绝壁之上。
这里是俯瞰全局的王座,是死神的视角,山顶鬼子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呈现在他架设的98K瞄准镜郑
一个日军军曹,正举着望远镜,在哨塔上警惕地巡视。
李默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是他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在心中默念。
【子弹时间】,开启。
刹那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化为一帧帧慢放的画面。
风的轨迹,火焰的跳动,远处士兵打哈欠时嘴里喷出的白雾……万物都陷入了凝滞。
他甚至能通过那名军曹呼出的气息,在脑中计算出风向的微偏转,从而对弹道进行最后的修正。
食指,稳定地施加压力。
“砰!”
一声被山风裹挟的枪响,并不惊人。
但这一枪,是划破长夜的死神镰刀。
哨塔上,那名日军军曹的脑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向后猛地炸开,红白之物在空中溅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枪声,就是军令!
“打!”
钱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早已饥渴难耐的几十挺轻重机枪,于同一瞬间喷吐出狂怒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
“轰!轰!”
密集的弹雨与榴弹的爆炸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罗网,不由分地笼罩了整个山顶。
篝火边的几名鬼子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撕成了碎片。
“敌袭!敌袭!”
凄厉的尖叫响彻山顶。
几乎在同一时刻,鹰嘴崖后山,爆发出更为恐怖的巨响!
“轰隆——!”
王根生成功了!
一团刺目的火球冲而起,将半边夜空映成白昼。
鬼子的弹药库被引爆,狂暴的冲击波直接将半个山头的工事与营房掀上了!
前有强攻,后有绝路。
山顶幸存的日军,在毁灭性的打击下彻底崩溃。
也就在这时,山下远方,传来了卡车引擎的轰鸣与刺耳的喇叭声。
鬼子的援兵到了!
老七趴在阵地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远处摇晃的车灯,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狞笑。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是骡子是马,就看今朝了!”
他拉动枪栓,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响起。
“给老子,狠狠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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