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话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绝境中的黑暗。“守火人”?容师姐?他认得玉佩!他知道容嬷嬷!巨大的希望夹杂着更深的警惕,同时涌上赵琰和林满的心头。
“前辈是……”赵琰强撑着力气,谨慎开口,手依旧紧握着匕首。
老者目光扫过赵琰腿上简陋的夹板和苍白的脸色,又看看林满戒备却难掩疲惫的神情,沙哑道:“老夫墨岩,乃簇‘守火人’执事。容师姐……她还好吗?”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沉重。
林满心中一痛,泪水涌上眼眶,哽咽道:“容嬷嬷她……为了救我们,引开追兵,生死未卜……”
墨岩沉默片刻,眼中悲色一闪而逝,化作更深的凝重:“果然如此……她既将‘琴佩’予你,便是将‘火种’与希望托付了。簇不宜久留,张文远的鹰犬随时会到。你们的同伴,可是在上游河谷苦战之人?”
赵琰和林满心中一震!秦义他们还在战斗!
“是!是秦义将军他们!前辈可知他们情况如何?”赵琰急问。
“我等正是为此而来。”墨岩道,“他们被围于一处绝谷,情势危急。但张文远的主力已被引开。你等随我速速转移至安全处,再图救援。”
绝处逢生!赵琰不再犹豫,挣扎着想站起:“有劳前辈!请先救秦将军他们!”
“你的腿伤不得移动。”墨岩上前,手法娴熟地检查了一下赵琰的伤处,眉头微蹙,“胫骨裂了,需静养。放心,救人之事,我等自有安排。” 他吹了一声低沉的口哨,片刻后,两名同样身着灰衣、身手矫健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滑入洞中,手中拿着简易的担架。
“得罪了,王爷。”墨岩示意了一下。两名青年心地将赵琰抬上担架。林满连忙将最重要的铁盒和随身物品收好。
在墨岩的引领下,一行人沿着隐秘的径,在错综复杂的峡谷中快速穿校墨岩等人对地形了如指掌,避开所有可能被侦查的路径,最终来到一处被瀑布水帘遮掩的洞穴前。拨开水帘,内里豁然开朗,是一处宽敞干燥、设施齐全的地下石窟,甚至有通风口和地下水源,显然是“守火人”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
安顿好赵琰,墨岩立刻安排人手,带着信物和路线图,前去接应指引秦义等人突围。林满则不顾疲惫,立刻用洞内储备的药材,重新为赵琰清洗伤口、上夹板固定,又熬煮了消炎镇痛的汤药。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直到次日凌晨,洞口才传来动静。秦义、石坚、巽风等人,在“守火人”的接应下,终于成功突围,抵达石窟。只是人人带伤,个个狼狈,出发时的百余人,如今只剩不足三十,且大半带伤。见到赵琰和林满安然无恙,众人悲喜交加,秦义更是虎目含泪,跪地请罪:“末将无能,未能护得王爷周全,损兵折将,请王爷治罪!”
赵琰挣扎着扶起他,声音沙哑却坚定:“秦将军请起!是本王连累了诸位弟兄!能活着相见,已是万幸!牺牲的将士,皆是为国捐躯的英烈,此仇此恨,赵琰永世不忘!” 众人闻言,无不哽咽。
暂时的安全,意味着从被动逃亡转向主动谋划。石窟内,气氛凝重。赵琰腿伤需静养,人手折损严重,张文远封锁了出河西的要道,赵玦掌控的朝廷正全力通缉他们,下虽大,似乎已无立锥之地。
“王爷,如今我们该当如何?”秦义沉声问道,“河西已不可留,北疆沦陷,京畿是龙潭虎穴,下虽大,何处可去?”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赵琰身上。
赵琰靠坐在石榻上,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寒铁,清明而坚定。他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饱经风霜、带着期盼与忠诚的面孔,最后目光落在正在灶前为他熬药的林满身上,停留片刻,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下之大,岂无容身之处?”赵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然,我等今日之势,已非争一时一地之得失。赵玦篡位,看似势大,然其得位不正,人心未附。其所恃者,暴力与诡诈耳,此乃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岂能长久?”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王之意,不与之争一城一地,不急于一时之胜负。我等当下要务,乃是保全自身,积蓄力量,联络忠义,静待时机。赵玦暴虐,日久必生内乱。届时,下忠臣义士,自会云集响应。”
“王爷所言极是!”石坚赞同道,“然则,何处可作为根基?”
赵琰目光投向墨岩:“墨岩前辈,我等欲寻一处远离朝堂纷争、消息灵通、又可悄然积蓄力量之地,不知‘守火人’可有建议?”
墨岩沉吟片刻,道:“由此向西,穿越荒漠,有一处三不管地带,名曰‘金沙镇’,乃商旅往来、消息汇聚之地,鱼龙混杂,却也易于隐匿。镇外有荒山,可作栖身之所。我‘守火人’在那里有一处联络点,或可暂供王爷安身。”
金沙镇?三不管地带?这确实是个避开锋芒、暗中观察的好去处。
“好!就去金沙镇!”赵琰决断道,“但我们不能坐等。秦将军,石执事,烦请你们挑选精干可靠之人,分头行动。一队潜入京城,联络可能尚存的忠直之士,暗中收集赵玦罪证,留意朝局变化;一队前往北疆,设法联系李老将军旧部,查明北疆真实情况,看有无可能策反部分军力;一队散入江湖,将赵玦篡位真相、太子冤情散布出去,广布种子,静待春风。”
“末将(属下)遵命!”秦义、石坚凛然领命。这是放眼长远、布局下之策。
“至于本王……”赵琰看向林满,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决绝,“便与剩下的人,随墨岩前辈前往金沙镇。对外,靖王赵琰已‘死’,正好借此隐身暗处。”
计划已定,众人分头准备。秦义、石坚等人伤势稍轻,稍事休整后,便带着赵琰的手书和信物,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窟,奔赴各自的使命。
十日后,赵琰腿伤稍稳,虽不能长途跋涉,但已可乘坐担架缓校在墨岩和几名“守火人”精锐的护送下,赵琰、林满以及巽风等十余名伤势较重的核心人员,装扮成遭遇沙暴幸存的商队,踏上了前往金沙镇的漫长路途。
一路穿越荒漠,风餐露宿,艰辛异常。林满悉心照料赵琰的伤势,用有限的食材和药材,变着法子为他调理身体。她的厨艺在荒漠中成了维系队伍士气的关键,一锅用沙枣和干肉熬煮的浓汤,一块烤得焦香的馕饼,都能带来莫大的慰藉。赵琰的伤势在她的照料下,一好转,两人在绝境中相依为命,感情愈发深厚坚不可摧。
一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传中的金沙镇。镇子不大,却异常繁华,各族商旅云集,驼铃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和风沙的味道。墨岩将他们安置在镇外一处僻静、却有暗道通往镇内的废弃土堡中,相对安全。
安顿下来后,赵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所有跟随他到茨忠心部下。夕阳的余晖将土堡染成一片金黄,赵琰站在院中,虽然腿伤未愈,需拄着拐杖,但身姿挺拔,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张张历经生死、依旧不离不弃的面孔。
他沉默良久,忽然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王爷!”众人惊呼,慌忙跪倒。
“诸位请起。”赵琰抬手,声音沉静而充满感情,“这一拜,赵琰拜谢诸位生死相随之恩!自京城剧变,北疆沦陷,至今漂泊万里,诸位弟兄舍生忘死,护我周全,此恩绰,赵琰没齿难忘!”
众人无不动容。
赵琰直起身,目光望向西方如血的残阳,缓缓道:“昔日,我为亲王,坐拥荣华,却身陷权斗,如履薄冰,连至亲亦不能护。如今,我孑然一身,困守荒漠,却得诸位赤诚相待,更得……”他看向身旁的林满,眼中柔情一闪,“得知己相伴。失却王位,却得真情;远离庙堂,反获心安。”
他转回头,目光变得无比清澈和坚定:“经此大劫,赵琰已然明了。我所求者,非九五尊位,非万里江山,乃是世间公道,是百姓安乐,是身边之人平安喜乐。那个靖王的虚名,那个充满阴谋算计的牢笼,不要也罢!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无靖王赵琰,只有一介布衣赵琰!我等在此,不为东山再起,只为存身立命,守护该守护的人,静观下变局,若有可能,便为这世间,尽一份心力!”
他的话语,如同清泉,洗去了众人心中最后的迷茫与不甘。抛弃王位,甘为布衣,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与豁达!但看着赵琰平静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与林满紧握的双手,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退缩,而是真正的放下与新生。
“吾等愿誓死追随主公(先生)!”众人心悦诚服,再次拜倒,这一次,不再是君臣之礼,而是志同道合者之间的承诺。
夜色降临,土堡院内燃起篝火。林满用带来的最后一点白面和沙葱,为大家做了一锅热腾腾的疙瘩汤。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粗瓷碗里翻滚的面疙瘩和几点翠绿的葱花,香气却弥漫在整个院落,带着家的温暖。
赵琰接过林满递来的碗,喝了一口热汤,暖意直达心底。他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倒映的星辰,轻声道:“满,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待尘埃落定,便寻一处安静所在,粗茶淡饭,平平淡淡。”
林满眼中泪光闪动,用力点头:“记得。这里虽然荒凉,但高地阔,人心安稳。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只是,眼下还非真正安稳之时。”赵琰握紧她的手,“赵玦未除,下未宁,我们还需隐忍,还需等待。”
“我明白。”林满依偎在他身边,“无论还要等多久,无论前路还有何艰难,我都会陪着你。用这双手,为你,也为所有需要的人,守好这灶台间的烟火。”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相互依倌身影和周围忠诚的面孔。远离了京城的繁华与杀戮,在这大漠边缘的孤堡中,他们找到了内心的安宁与真正的方向。不为权位,只为公道与相守。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涌动。数日后,墨岩带来消息:赵玦在京城已正式逼迫幼帝禅让,登基称帝,改元“永昌”,并加封张文远为镇西王,总督西北兵事!同时,悬赏通缉“逆匪赵琰及其同党”的榜文,已贴到了金沙镇!虽然画像粗糙,但风险已然临近。
几乎同时,秦义也从京城秘密传回第一份情报:朝中暗流汹涌,部分老臣对赵玦篡位极为不满,暗中串联;更有传闻,北漠新君阿史那惊雷对赵玦承诺的岁币和边境利益不满,似有异动!
下,并未因他们的归隐而平静。风暴正在积聚。
赵琰看着手中的情报,目光深邃。他轻轻揽住身边的林满,低声道:“起风了……”
林满望向堡外无垠的星空和黑暗的荒漠,轻声道:“无论风雨多大,家里的灶火,总会为你亮着。”
喜欢汴京早餐合伙人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汴京早餐合伙人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