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繁华是金玉其表的画皮，宣德门外飘着樊楼脂粉香气，马行街响彻胡商驼铃，但内里却蛰伏着无数吞吐权势的毒蛛。当那道由内侍省誊黄、加盖 “受命于，既寿永昌” 八宝玉玺的明黄圣旨再次张贴于汴梁五门，比前番更烈的惊涛，骤然拍碎了官场的平静！
“敕皇商司整饬架构！立五局，统三署，辖四十五路！总掌下榷货、市舶、军资、探闻、武卫之务！陈琅仍领总掌事，加‘兼枢密院参赞’衔，五局官属悉由其黜陟！凡军国财货、蕃汉贸易、密情稽查，皆可便宜行事！”
“五局！” 二字如重锤落鼎，在汴京勋贵的心头砸出裂纹。前番皇商司初设已够刺眼，如今这般 “五局统辖、四十五路织网”，分明是要将下的财脉、商路、密网，全攥进陈琅掌心！
宣德门的布告前，前宰相范质的侄子范明远正盯着 “武卫局” 三字冷笑：“赵虎那莽夫都能掌一局，可见这皇商司已是陈琅的私兵营！洛阳榷务的盐引账，他也敢查？”
旁边一位绯袍官连忙拽他衣袖：“慎言！听探闻局的楚无声已在洛阳布了眼线，连你昨夜在青楼的话，都记在纸上了！”
枢密院正堂，老相国王溥将那份圣旨拍在案上，白须颤抖：“四十五路！比三司的漕路还密！财算局管钱，通市局管商，军器局管甲兵，探闻局管耳目，武卫局管刀兵 —— 这哪里是皇商司，分明是第二个朝廷！”
“陛下这是…… 要用陈琅的铁手，攥紧这下的筋骨啊。” 枢密副使王朴望着窗外，眼中不清是忧是叹，“就怕这铁手太硬，攥碎了骨头。”
皇商司衙署仍在西阜财坊那座废弃亲王别业，只是十日之间，那座 “沉眠巨兽” 般的府邸更显狰狞。地下通衢的青砖已铺至最后一里，望楼的赤旗换了新的 “五爪商纹”，暗格千户里的巧簧添了三重锁扣，连墨工坊新制的密匣，都刻上了五局的专属印记。
这日清晨，陈琅踏着朝露走进正堂，五局主官已按文东武西列立。案上，五枚鎏金铜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 那是枢密院新铸的 “财算局印”“通市局印”“军器局印”“探闻局印”“武卫局印”，旁边还堆着十五枚赤铜署印，四十五枚铜质路印，层层叠叠，如同一座微缩的权力金字塔。
陈琅指尖扫过最顶赌 “皇商总司” 大印，沉声道：“开衙。”
一曰：财算局（铁算盘锁金流）
职掌：下榷税征缴、国库钱帛、军国采买，为五局之 “源”。
主局使：苏九章，原三司度支判官。面如枯木，指似老藤，却能让黄铜算子唱出 “铁律”—— 三十年前曾以一纸账册扳倒盐铁司使，人称 “铁算盘”。
下辖三署：
榷税署（掌盐茶矾酒之课）：设汴京、杭州、成都等六处榷务，辖 “汴京盐路”“杭州茶路” 等五路，每路各配 “算学博士” 三名，专查 “损耗虚账”。
库藏署（掌金银绢帛之储）：管汴京左藏库、洛阳大盈库等五库，辖 “左藏库路”“扬子院路” 等五路，入库钱帛需 “斤两烙印”，出库必验总掌事朱批。
采办署（掌军粮军械之购）：设河北、江南等六处常平仓，辖 “军粮路”“药材路” 等五路，采买价目需 “三比一核”，敢虚报者，直接送武卫局掖庭狱。
苏九章捧着账册，枯指在 “杭州榷务” 一栏重重一点：“范明远欠的盐税，限三日内缴清。他若‘暂借’，就让榷税署的人带账册去洛阳 —— 把他与南唐盐商的往来明细，一并摆在他案头！”
二曰：通市局（巨掌扼商路）
职掌：国内牙税、海外蕃贸、工匠营作，为五局之 “脉”。
主局使：安大福，粟特商人后裔。深目高鼻，腰间常挂着西域商铃，走南闯北三十年，能以三句胡语辨出蕃商的底细，人称 “钻鼠”。
下辖三署：
牙行署（掌国内百业贸易）：管汴、洛、扬、杭四城牙行，辖 “汴京牙行路”“扬州牙行路” 等五路，每路设 “牙行总簿”，记录商客籍贯、货量、甚至 “酒后言语”。
市舶署（掌海外蕃汉互市）：领泉州、广州等四港市舶司，辖 “泉州蕃商路”“广州蛮商路” 等五路，蕃货抽解后，香料、硫磺等 “军需品” 全由军器局调拨。
匠作署（掌下良工巧匠）：设汴京文思院、洛阳甲作坊等四局，辖 “文思院路”“织锦局路” 等五路，搜罗的铁匠、织工皆入 “匠籍”，擅离者以 “通蕃” 论罪。
安大福正对着一幅海图发笑，卷须抖得欢快：“泉州的大食蕃长要加价？告诉他们，武卫局的护漕船刚到泉州港 —— 要么按原价交香料，要么让他们的骆驼，永远别想踏进河西榷场！”
三曰：军器局（铁臂铸国器）
职掌：火器研发、矿冶开采、战马交易，为五局之 “缺。
主局使：魏铁山，原军器监铁匠。臂如铁杵，脸似炭灰，左额一道伤疤是当年试铸震雷时留下的，人称 “铁臂膀”。
下辖三署：
火器署（掌猛火油、火药制造）：设磁州石脂火作、汴京霹雳炮作，辖 “猛火油路”“震雷路” 等五路，工匠家眷聚居火作旁，泄密者 “灭门连坐”。
矿冶署（掌硝石、铁、铜之采）：管河东硝矿、兖州铁监等五处矿洞，辖 “硝石矿路”“铁矿路” 等五路，矿丁皆由武卫局巡缉营看管，私藏一块铁料即是死罪。
马政署（掌蕃汉战马之市）：与党项、吐蕃互市，设河套、燕北三牧场，辖 “河西战马路”“燕北互市路” 等五路，每匹战马都烙上 “皇商司” 火印，敢私售契丹者，射穿其心！
魏铁山刚从磁州赶回，甲胄上还沾着石脂（石油）的黑渍，声如洪钟：“新炼的猛火油能烧透三层甲！告诉火器署的秦霹雳，再试三次，若成了，我请他喝磁州最烈的烧刀子！”
四曰：探闻局（无影织密网）
职掌：蕃国情报、勋贵动向、流言监控，为五局之 “目”。
主局使：楚无声，原江湖百晓生。青衫白面，手里总捏着枚玉棋子，却能从茶肆的书人口中，听出南唐的军情，人称 “无影手”。
下辖三署：
番情署（掌契丹、南唐等国密报）：分十房，辖 “契丹上京路”“南唐金陵路” 等五路，探子扮成胡商、画师、甚至宫女，连耶律贤的饮食喜好都记在纸上。
内察署（掌勋贵藩镇行止）：设汴京皇城坊、洛阳归义坊等四司，辖 “勋贵路”“藩镇路” 等五路，歌姬、门客、皂隶皆是耳目，范明远在青楼的醉话，已入恋。
流言署（掌市井灾异谶语）：网罗乞丐、僧道、游方医，辖 “汴京瓦舍路”“江南茶馆路” 等五路，蜀地 “花蕊夫人铸金屋” 的流言，便是从此署散出的。
楚无声正用青墨批注谍报，笔尖在 “韩熙载夜宴有画师在场” 一句上停住：“让江南路的探子盯紧那画师顾闳中，他的画笔，比南唐的密使还管用。”
五曰：武卫局（利刃护全局）
职掌：巡缉抗榷、狱讼审案、护漕卫商，为五局之 “盾”。
主局使：赵虎，原提举司武卫都虞候。虎头环眼，颈间一道箭疤是代州血战留下的，麾下八百武卫皆是百战余生，人称 “虎帅”。
下辖三署：
巡缉署（掌缉捕走私抗税）：辖三十六州 “税货监缉营”，着玄黑衣甲，执铁尺，洛阳榷务的盐枭刚露头，已被 “河南路” 的巡缉兵盯上。
狱讼署（掌掖庭狱审决）：司衙深处设水牢、烙台，辖 “汴京狱路”“洛阳狱路” 等五路，扬州盐枭张万贯刚押进来，惨叫声还没传到前厅，供词已摆在案上。
护漕署（掌商队漕运护卫）：编十营 “护漕军”，着赤锦战袄，护汴河漕粮、河西盐纲，“汴河路” 的护漕兵腰间都挂着 “遇劫即格杀” 的令牌。
赵虎正擦拭那柄代州血战的弯刀，刃光映着他的疤：“郭崇岳带的巡缉营已到洛阳，范明远若敢抗税，不必请示，先打折他的腿，拖到掖庭狱来问话！”
皇商司新架构立起的第三日，汴京的风更紧了。有人财算局的算盘声比三司的政令还管用，有人探闻局的眼线比皇城司还密，还有人武卫局的铁尺，已架在了二十七个抗税豪强的脖子上。
五丈河畔的望楼最高处，陈琅望着那四十五路快马奔出汴梁，奔向下的榷场、矿洞、蕃境、商路。手中那封磁州军器局的密报还带着火漆的余温：“冷锻瘊子甲成了，猛火油可封罐随军。”
风掀起他的玄袍，袖中那枚 “幽燕” 铜符，与腰间的 “皇商总司” 大印，在晨光里撞出轻响。
这张由五局、三署、四十五路织成的铁网，已开始收紧。下的财脉、商路、密情、刀兵，都将在这网中，按他的铁律，重塑筋骨。
远处，樊楼的脂粉香还在飘，但马行街的胡商驼铃，已带上了几分心翼翼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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