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垒入口的波动并非执法官金枢那般冰冷威严,也非辰的平静淡然,更非医生的探究狂热。那是一种……温和而包容,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浩瀚的气息,仿佛一片无垠的星空亲自降临。
林生收敛了掌间流转的混沌清浊之气,体内漩涡恢复平缓流转,目光平静地望向入口。
流光荡漾,一位星辉遗民缓步而入。
他并未佩戴常见的流线型头盔,面容竟直接显露在外——那并非血肉,而是由纯净的、缓缓流淌的星光构成,五官轮廓柔和而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如同将整条银河浓缩其中,深邃、智慧,带着历经无穷岁月的沧桑与慈悲。他身着朴素的白色长袍,样式古老,与王庭主流风格迥异,袍服上点缀着仿佛自然生成的星屑光点。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整个光垒内的光芒都仿佛变得更具“灵性”,更加温顺。
“友不必紧张。” 星光面容的老者微微一笑,声音直接回荡在林生心间,带着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老朽‘星尘’,忝为王庭‘古老星图守护者’之一,并非秩序之环所属。”
星图守护者?一个林生从未听过的称谓。但从其气息判断,其在王庭的地位,恐怕远超金枢,甚至可能与长老会的成员平级。
“晚辈林生,见过星尘前辈。” 林生起身,执晚辈礼。对方以礼相待,他自然也不会失礼。
星尘微微颔首,星光构成的目光落在林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一丝复杂:“混沌初衍,清浊自分。友之道,已初具雏形,实乃……异数中的异数。”
他竟一眼就看穿了林生此刻的状态!
林生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前辈谬赞,晚辈不过是在绝境中胡乱摸索,侥幸未死罢了。”
“绝境中的摸索,往往能触及最真实的法则。” 星尘缓缓踱步,目光扫过这简陋的光垒,仿佛能看透其外无垠的光之浅滩,看向更遥远的黑暗虚空,“金枢执法官行事严谨,将你暂留于此,亦是职责所在,望友理解。”
“晚辈明白。” 林生点头。
“然,宇宙棋局,瞬息万变。有些变化,已不容我等再固步自封,静观其变。” 星尘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他抬起手,指尖星光流转,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幅微缩的、却无比清晰的动态星图在两人之间展开。星图之中,代表着已知星域的无数光点明灭闪烁,而其中几个区域,正散发着不祥的、剧烈波动的能量标记!
林生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其中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坐标——归墟之海!
只见星图之上,代表归墟的那个巨大漩涡标记,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其能量辐射强度在短时间内飙升了数个量级!更令人心悸的是,漩涡的规模似乎在扩张,其散发出的寂灭波动,如同潮汐般,正不断冲击、侵蚀着周边相对稳定的星域边界!
“归墟……异动?” 林生声音低沉,手腕上的道噬印记即便在簇,也传来一阵隐晦的悸动,仿佛与远方的源头遥相呼应。
“不仅仅是异动。” 星尘的星光面容显得无比肃穆,“根据最新观测,‘归墟之钥’的活性达到了有记录以来的峰值。它不再满足于吞噬靠近的物质与能量,其内部似乎有某种‘意志’正在苏醒,或者……聚合正在加速。它正在主动地、贪婪地,拉扯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时空本身,向内坍缩。”
他指向星图上归墟漩涡周围那些变得扭曲、模糊的边界线。
“按照此趋势,若不加以干预,归墟的扩张速度将在三十个标准周期内提升百分之三百,其影响范围将波及至少三个存在低级文明的星域。届时,将不仅仅是文明的毁灭,更是大片宇宙结构被彻底‘归无’的灾难。”
林生沉默地看着那疯狂闪烁的归墟标记,仿佛能感受到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海洋正在发出饥渴的咆哮。祖师林九霄的残魂曾言,多个寂灭源头在寻求聚合归一……归墟的异动,是否意味着这“归一”进程,已经进入了某个关键阶段?
“前辈告知晚辈这些,是为何意?” 林生抬起头,看向星尘。他可不认为这位身份超然的老者,只是来给他做形势简报的。
星尘的目光与林生对视,银河般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友,你身负归墟印记,曾深入其核心,并与之建立了某种……独特的联系。你是目前所有已知变量中,最了解它,也最有可能接近它,甚至……影响它的存在。”
“王庭的力量,源于秩序与创造,与归墟的寂灭本质相斥。强行介入,只会引发更剧烈的法则冲突,加速其扩张。而你的‘混沌’之力……” 星尘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生的身体,看到了那缓缓旋转的漩涡,“……或许能以一种更‘柔和’的方式,介入其郑”
“您是想让我,返回归墟?” 林生瞳孔微缩。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如今修为虽有所进益,但面对明显异变、更加危险的归墟,他并无把握。
“非是让你独自面对。” 星尘轻轻摇头,“王庭无法直接对抗归墟的本源,但可以提供辅助。我们可以为你稳定通往归墟外围的航道,提供必要的物资支援,甚至……在你需要时,启动‘跨象限星门’,为你提供一条紧急撤离的路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更重要的是,根据‘古老星图’的推演,以及某些来自……‘更高维度’的启示显示,归墟的此次异动,并非孤立事件。它与星陨之地的‘寂灭心核’,与腐星,乃至其他未知的源头,都存在联动。解决归墟的问题,或许能延缓整个‘终末聚合’的进程,为所有挣扎的文明,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星尘挥手散去星图,目光恳切而凝重地看着林生:“此举风险极大,近乎九死一生。王庭不会强迫于你,这并非命令,而是……请求。一个来自古老守护者,对可能带来‘变数’的探路者的请求。”
光垒内陷入了沉寂。
林生能感觉到,星尘的话语是真诚的。这并非阴谋,而是一种基于残酷现实的无余抉择。星辉王庭拥有强大的力量与知识,但在面对宇宙本源层面的寂灭时,他们的手段受到了限制。而自己这个意外诞生的“混沌”,反而成了可能打开局面的钥匙。
返回归墟……
面对那苏醒的“意志”……
以混沌,对抗,或者……疏导那终极的寂灭?
危险不言而喻。但同样的,危机中也蕴含着巨大的机遇。他对混沌之力的领悟正需要更极致的压力来磨砺,而归墟无疑是绝佳的“试炼场”。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道噬印记与归墟同源,若能借此机会更深层次地理解甚至掌控这股力量,对他未来的道路至关重要。
而且,他无法坐视归墟扩张,吞噬无数生灵与世界。他的道,是在寂灭中证明存在,这其中,也包含着守护那些尚在“存在”范畴内的事物的责任。
林生沉默良久,最终缓缓抬起头,左眼清光微亮,右眼浊气暗涌。
“何时出发?”
星尘银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辉光。
“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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