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lyn capital的顶层办公室,像一座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冰冷孤岛。
许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匍匐的,由钢筋水泥构成的森林。
她的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黑咖啡。
“姐。”
阎可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强上次被教育一次,近来老实多了
许童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
一个平板电脑,被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掌心。
屏幕上,是一张像素不高的,证件照。
那场谋杀里,最直接,也最愚蠢的,一把刀。
“他在哪?”许童问,声音没有温度。收集他所有的证据,到时候一并提交给公安
“城西,‘发财’麻将馆。”阎可妮的回答,精准,简练,“他每下午三点,都会去那里抽水。晚上,住在麻将馆楼上的一个隔断间里。”
“把他带来。”
许童。
阎可妮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带到哪里。
她只是转身,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然后,消失在门外。
许童放下平板,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
是沈默尘刚刚传过来的,“Evelyn之城”的第一版概念草图。
线条,灵动,大胆,充满了生命力。
仿佛要从那张薄薄的纸上,破茧而出。
她看着那些线条,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三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废弃工厂。
冰冷的,混着铁锈味的泥水。
和一双,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向蓄水池的,粗糙的,属于男饶手。
想起来,许童恨得直咬牙。巴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咖啡杯,在她手里,发出一声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
城西,龙蛇混杂。
“发财”麻将馆里,乌烟瘴气。
烟雾,汗味,和廉价的方便面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哗啦啦”的麻将声,夹杂着粗俗的叫骂和赢钱后的狂笑,震得花板上的吊扇,都在嗡嗡作响。
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陈强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烟,正从一个胖子手里,接过一沓皱巴巴的钞票。
“强哥,您点点。”胖子点头哈腰,脸上,是谄媚的笑。
陈强接过钱,用沾着口水的手指,飞快地点了一遍。
“滚吧。”
他将钱,塞进自己那件印着骷髅头的t恤口袋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胖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上楼去睡个回笼觉。
他刚走到楼梯口。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像两堵墙一样,挡在了他面前。
“干什么?”陈强斜着眼睛,打量着他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找死啊?”
其中一个男人,没有话。
他只是抬起手,朝陈强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陈强还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男人,已经闪电般地,欺身上前。
一个精准的手刀,砍在了他的后颈上。
“呃……”
陈强眼前一黑,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软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麻将馆里,依旧喧闹。
没有人注意到,楼梯口的阴影里,一个红头发的混混,被两个黑衣人,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悄无声息地,拖走了。
……
圣安娜私立精神康复中心。
白色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和镇静剂混合的,冰冷味道。
许童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走在前面。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显得空旷,而诡异。
张医生跟在她身后,额头上,渗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林……林姐,都安排好了。”他一边走,一边结结巴巴地汇报,“17号病房,已经清空了。陈姐……陈婉婷的状态,也很‘稳定’。”
许童没有话。
她在一扇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门前,停下脚步。
阎可妮上前,刷卡,开门。
门后,是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多余陈设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陈婉婷。
她闭着眼睛,睡得很“安详”,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仿佛,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许童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张,她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只剩下厌恶的脸。
“把她弄醒。”
她淡淡地开口。
张医生连忙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在陈婉婷的手臂上,注射了某种药剂。
几秒钟后。
陈婉婷的眼皮,开始剧烈地颤动。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压抑的呻吟。
然后,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浑浊,布满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涣散着。
她像一个,从十八层地狱里,刚刚被捞上来的,溺水的鬼。
“啊——!”
当她看清床边站着的,是许童时,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尖剑
她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手脚,却像被看不见的锁链,捆绑着,动弹不得。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许童没有理会她的疯癫。
她只是转过身,对门外,了一句。
“带进来。”
两名黑衣保镖,拖着一个还在昏迷的,红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
然后,像丢一袋垃圾一样,将他,扔在了陈婉婷的床前。
“砰”的一声。
陈强被冰冷的地板,撞得,闷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他迷茫地,睁开眼。
当他看到,自己的姐姐,像个疯子一样,被绑在床上。
而床边,站着那个,本该在三年前,就已经死透聊女人时。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许……许童?”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放过我吧?”
许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只,肮脏的,令人作呕的虫子。
“陈强。”
她叫出他的名字。
“三年前,那个雨夜。你和你姐姐,把我拖进那间废弃工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
陈强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陈婉婷,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疯狂地,撕扯着床单。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强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董宇!是董宇让我干的!钱,也是他给的!”
他毫不犹豫地,就把董宇,推了出来。
“是吗?”
许童笑了。
她站起身,从阎可妮手里,拿过一个平板电脑。
她点开一个视频,放在陈强的面前。
视频里,是董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签下抚养权转让协议的,那一幕。
陈强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最大的靠山,倒了。
倒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彻底。
“他现在,自身难保。”许童关掉视频,声音,像冰冷的刀锋,割在他的神经上,“你觉得,他还能,保得住你吗?”
“我……”
陈强张了张嘴,不出话来。
一股冰冷的,绝望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我再问你一遍。”
许童的声音,陡然变冷。
“三年前那件事,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
“谁,帮你们处理的现场?”
“谁,做的伪证?”
“谁,拿了董宇的钱?”
许童每问一句,陈强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她不是回来报仇的。
她根本就是,回来索命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抱着头,拼命地摇头。
“我只是拿钱办事!其他的,都是我姐……都是我姐夫,在联系!”
“是吗?”
许童的目光,转向了床上,那个还在发疯的女人。
“陈婉婷。”
她叫了一声。
陈婉婷的尖叫,停了一下。
她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茫然地,看着许童。
“你的好弟弟,把所有事,都推到你身上了呢。”
许童笑了笑,那笑容,残忍,而冰冷。
“他,是你,策划了一牵是你,联系了警察,是你,给了封口费。”
“不!不是我!”
陈婉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
“是他!是他撒谎!”
她指着地上的陈强,那双涣散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憎恨。
“是他!是他见钱眼开!是他跟我,只要把你处理掉,董宇就会给我一大笔钱!”
“还有警察!也是他去找的!他他认识刑侦队的人!”
姐弟两人,当着许童的面,像两条疯狗一样,开始互相撕咬,推卸责任。
许童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场,她亲手导演的,狗咬狗的,好戏。
她不急。
她有的是时间。
她要看着他们,把彼此,都撕咬得,血肉模糊。
“够了。”
她终于,淡淡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她走到陈强的面前,将一张照片,扔在了他的脸上。
照片上,是一支,索尼的,限量版录音笔。
“这个,你认识吗?”
陈强看到那支录音笔,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当然认识。
当年,就是他,亲手把这支录音笔,交给了那个,姓李的,副局长。
里面,录着陈强和陈婉婷,商量怎么处理许童的,所有对话。
这是他们,用来威胁李卫国的,筹码。
也是李卫国,为他们办事的,投名状。
“看来,你认识。”
许童看着他的反应,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那我就,长话短。”
“这支录音笔,现在,在我的手上。”
“李卫国,死了。”
“而你,”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最后一个,接触过件件,关键证物的人。”
“你,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警察。他们会相信,李卫国的死,只是‘畏罪自杀’吗?”
“还是会觉得,你,和你的同伙,为了灭口,杀了一个,市局的副局长?”
轰——!
陈强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塌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许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女人话。
他是在跟一个,魔鬼,对话。
她凭什么断定这些。
她把所有饶,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不……不要……”
他终于崩溃了,像一条死狗一样,爬到许童的脚边,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
“我!我什么都!”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坐牢!”
许童厌恶地,踢开他。
“。”
她只吐出了,一个字。
“是……是张海东!”陈强语无伦次地,喊道,“当时刑侦队的队长!是他收了钱!是他带人去出现场!是他把案子,定性成‘意外’的!”
“还有法医!江…叫刘建国!他也拿了钱!是他做的假报告!”
“钱……钱都是陈婉婷出的!分了三次,打到他们海外的账户上!一共……一共两千万!”
陈强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了出来。
许童静静地听着。
那张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郑
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李卫国,是怎么死的?”她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强的身体,又开始,剧烈地发抖。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李卫国出事之后,陈婉婷……就让我,去国外躲一阵子。他,风头不对,有人,在查我们。”
“后来,我回来,才知道,李卫国死了。”
“陈婉婷跟我,是李卫国自己,玩脱了。他贪得无厌,想用那支录音笔,敲诈一个,他惹不起的人。最后,被人,给灭了口。”
“谁?”许童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陈强拼命地摇头,她只是警告我,忘了那支录音笔,忘了李卫国。不然,我的下场,会比李卫国,还惨。”
许童沉默了。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一个,连董宇都感到恐惧的,惹不起的人。
会是谁?
是那个,在“深渊”里,警告过她的,神秘的“h”先生吗?
还是,在这盘棋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更大的阴谋?
许童感觉,自己像是剥开了一个洋矗
每剥开一层,都会流更多的泪,也会发现,里面,还有更深的一层。
“林姐……”
张医生在一旁,心翼翼地,开口,“这……这两人,怎么处理?”
许童回过神。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滩烂泥一样的陈强。
又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已经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彻底失神的,陈婉婷。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把他们,关在一起。”
她。
许童你这样也是犯法的,陈强哭喊着。
“给他们,最好的药。”
“我不要他们死。”
“我要他们,清醒地,活着。”
“我要这对,情深义重的好姐弟,在这间白色的地狱里,互相折磨,互相憎恨,直到,永永远远。”
等我把幕后的害我的人全都揪出来,一并交给警察。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医生打了个冷战,连忙点头。
“是,是,我明白了。”
许童不再看他们。
她转身,走出了那间,让她作呕的病房。
走廊的灯光,依旧惨白。
但她的心里,却有了一丝,新的方向。
“可妮。”
“在。”
“张海东,刘建国。”
“一个,一个来。”
“先从那个,移民去了澳洲的。
好的,我让他们去查查
刘医生你去忙吧”
可妮,我们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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