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奥迪A6像一艘幽灵船,无声地滑行在通往城郊的公路上。
孙磊握着方向盘,手心的汗让真皮都变得有些黏腻。他不敢开快,也不敢开慢,只是机械地跟着车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执行公务的司机。
车窗外,高楼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人工绿地和一排排整齐的行道树。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引擎盖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斑,像他此刻狂乱的心跳。
这条路,他走过不止十次。每一次,后座都坐着周海东,有时还会有另一个或几个他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朋友”。他曾羡慕地看着窗外那些漂亮的别墅和公寓,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在这种地方有个家。
可今,当他再次驶向这个目的地时,那些房子在他眼里,不再是梦想的居所,而是一头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着黑洞洞的嘴,等着他自投罗网。
水岸花城到了。
这是一个高档区,门口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锐利,一丝不苟。孙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降下车窗,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自然。
“师傅,送个文件。”他从副驾上拿起一个交通厅的档案袋,晃了晃。
保安看了一眼黑色的奥迪A6,以及那个印着国徽的档案袋,眼神里的警惕松懈了几分。他没有多问,按下了起降杆。
车子平稳地驶入区,孙磊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把车停在b栋楼下的一个临时停车位,这里很偏僻,周围没有人。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坐在驾驶室里,像一具被抽空聊躯壳,呆呆地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保洁阿姨正推着垃圾车,一边走一边哼着不知名的老歌,歌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一个年轻的妈妈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在草坪上练习走路,孩子“咯咯”的笑声,像石子一样,投进他死寂的心湖,漾起一圈圈痛苦的涟漪。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如果自己出了事,谁来陪他长大?谁来教他走路?
那张在文具店里拍下的照片,像烙铁一样,再次烫在他的心上。
不能再犹豫了。
他推开车门,强迫自己站直身体。下午一点,阳光正烈,他却感觉浑身发冷。他走进b栋的大门,冰凉的空调风吹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哆嗦。
大堂里空无一人,光可鉴饶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狼狈又惶恐的身影。他走进电梯,按下了“7”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镜面般光滑的电梯壁上,映出他那张惨白、扭曲的脸。他自己看着,都觉得陌生。
“叮。”
七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的701。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站在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满是灰尘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他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了那把黄铜钥匙。
钥匙很冷,像一块冰,几乎要将他的手冻僵。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对准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孙磊的心脏,也跟着这声轻响,仿佛裂开了一道缝。他推开门,闪身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反锁。
一股混合着高级香薰、微弱酒气和陌生女人香水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房子很大,装修得富丽堂皇,但没有一丝一毫家的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前,挂着厚厚的丝绒窗帘,只拉开了一道缝,让整个客厅都显得有些昏暗。
这里不是家,是一个巢穴。一个用来藏污纳垢,进行权色交易的巢穴。
孙磊不敢多看,他按照电话里的指示,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间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书房不大,一整面墙都是书柜,但里面摆着的,大多是些包装精美的“精装典藏版”,一看就是用来装点门面的,连封皮都没拆过。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书桌后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那画画得俗不可耐,金色的画框更是显得扎眼。他记得,周海东不止一次在酒后吹嘘,这幅画是某某大师的真迹,价值不菲。
现在看来,这画的价值,不在于本身,而在于它遮挡的东西。
孙磊走上前,心翼翼地将画取下来,放到一边。画后面的墙壁上,赫然是一个嵌入式的保险柜。
就是它了。
孙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蹲下身,看着那个灰色的金属柜门和上面黑色的电子密码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密码……9月26日。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在密码盘上按下了“0”、“9”、“2”、“6”。
每按下一个数字,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不知道这个生日属于哪个女人,但他知道,从他输入这个密码开始,他就和周海东,和这个巢穴里的所有肮脏,彻底绑在了一起。
输完密码,他按下了“#”确认键。
保险柜发出一声轻微的“滴”声,绿灯亮起,柜门上传来“咔”的一声,锁开了。
成了。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成功的诡异快感,瞬间席卷了他。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个荒诞又真实的噩梦。
他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握住把手,用力将那扇沉重的柜门,缓缓拉开。
一股陈旧的、纸张和金属混合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保险柜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红色钞票。粗略一看,至少有四五十万。孙磊的眼睛,瞬间被那片红色刺痛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他想起了那三十万的赌债,想起了儿子的择校费,想起了妻子那双操劳得有些粗糙的手。一股强烈的贪婪,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几乎要立刻伸手,将那些钱全部揣进怀里。
但他忍住了。他记得那个神秘饶话:“拿走你需要的,把剩下的放回去。”
那个人,就像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妄动。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钞票,在保险柜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蓝色的硬皮笔记本。
笔记本旁边,还放着几个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厚厚的文件,以及……几本护照。
孙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最上面那本护照,翻了开来。照片上的人,是周海东,但名字,却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名字。他迅速翻开另外几本,一本是周海东的妻子,另一本,是他正在上大学的女儿。无一例外,用的都是假名字。
一股寒气,从孙磊的脚底板,直冲灵盖。
他只是一个司机,但也知道,一个副厅级的干部,私藏着一家三口的假护照,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周海东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一旦东窗事发,他随时可以卷款跑路,远走高飞。
孙磊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的秘密,一个比贪污受贿更可怕的秘密。他手里的这几本护照,就像几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扔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护照放回原处。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拿走钱和那个蓝色笔记本。
他数出三十沓,也就是三十万现金,塞进自己带来的背包里。然后,他拿起了那个蓝色的笔记本。
笔记本很普通,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他下意识地翻开第一页。
上面不是日记,也不是账目,而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些日期、地点,以及一些看不懂的缩写和符号。
“1.15,皇冠,总,50,‘玉观音’。”
“2.3,水岸,李董,30,‘山水’。”
……
孙磊看不懂这些暗语,但他能感觉到,这本薄薄的笔记本,记录着周海东每一次罪恶的交易。这东西,比那几十万现金和假护照加起来,还要致命。
他将笔记本和钱一起塞进背包,拉上拉链。
就在他准备关上保险柜门的时候,他的目光,被保险柜最内侧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的,用丝绒布包裹着的东西。
好奇心,像一只魔鬼的手,驱使着他伸了过去,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他解开丝绒布的系带,摊开来。
布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古董文玩。
而是一张的,已经有些泛黄的,一寸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英挺,帅气,眼神明亮,嘴角带着一丝腼腆的微笑。
孙磊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认得这张脸。
虽然时隔多年,虽然照片已经模糊,但他绝不会认错。照片上的这个年轻警察,就是二十多年前,他还在老家县城当联防队员时,那个刚刚分配到县公安局,因为抓捕一名持刀歹徒而英勇牺牲的刑警队长。
也是……他妻子,谈婚论嫁的第一个未婚夫。
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饶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周海东的私人保险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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