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紧闭，隔绝了走廊的喧嚣。室内光线明亮，红木办公桌后，新上任不到一年的张启明院长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哒哒声。他对面，教导主任王建国，一个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正微微躬着身，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
“院长，下周就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了。”王主任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按照学校……不成文的老规矩，中元节前后三，是绝对不能让学生留在校内的，尤其是晚上。要么延迟开学，要么像前几年那样，把军训拉到外面基地去，等过了节再回来。”
张启明院长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王主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我们这是医科大学！讲科学的地方！怎么能被这种封建迷信束缚？”
王主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腰弯得更低了些：“院长，您刚上任，可能不太清楚……这规矩，不是空穴来风。学校建校快百年了，这规矩也传了快百年。听……是建校初期就定下的。早些年，也有像您这样不信邪的领导，觉得是陋习，有一年……大概二十年前吧，就没执行这规矩，结果……”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结果就在中元节当晚，出事了！具体出了什么事，档案里语焉不详，法很多，但都指向那几栋老教学楼和实验楼……后来封锁消息，处理了很久。从那以后，历任校长，不管信不信，都不敢再冒这个险了。最近几年，我们不是延迟一周开学，就是把新生军训放到校外基地，等中元节过了才让学生正式入住。”
张启明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当然听过一些关于学校的陈年旧事和怪谈，但一直嗤之以鼻。可王建国此刻的神情和语气，不像是在危言耸听。二十年前……那件事似乎被刻意淡化抹去了痕迹，但确实存在。他上任时翻看过一些尘封的纪要，里面提到过“特殊事件”、“人员伤亡”、“校区临时封闭”等字眼，时间点恰好就在某个中元节前后。
“今年情况特殊啊，王主任。”张启明重重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省里的重点学科评估，教育部本科教学审核评估，都压在下半年！评级结果直接关系到学校未来五年的拨款和发展！上级的评审专家团，随时可能来突击检查！你，我们怎么延迟开学？又怎么把几千号新生拉到外面军训？这时间根本来不及协调！场地、后勤、安全，都是大问题！更别，万一专家团来了，看到学校空空荡荡，像什么样子？”
张启明的语气充满了焦灼和无奈。他作为新任院长，急需做出成绩证明自己，这次评级就是最大的舞台。任何可能影响评级的因素，都是他无法容忍的。
王主任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理解院长的压力，但更清楚那个“规矩”背后可能潜藏的凶险：“院长，我明白您的难处。可是……这中元节的禁忌，真的不是事！那些老楼……”他欲言又止，眼神瞟向窗外，仿佛隔着重重建筑，能看到那片被藤蔓覆盖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区域。
“那些老楼怎么了？”张启明敏锐地捕捉到王主任的迟疑，“不就是旧零？维修经费紧张，暂时用作仓库而已。还能真闹鬼不成？” 他嘴上强硬，但心底深处，王建国那讳莫如深的态度和二十年前档案里的模糊记载，还是让他产生了一丝动摇和不安。
“院长！”王主任有些急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为了几千学生的安全……”
“安全？我们加强安保巡逻不行吗？”张启明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烦躁，“多安排保安，加装照明，重点区域加强监控！我就不信，朗朗乾坤，还能真出什么幺蛾子！总不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就耽误学校发展的头等大事！”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生机勃勃的校园，语气斩钉截铁：“就这么定了！中元节照常！军训也按原计划在校内进行！通知下去，所有部门加强值守，尤其是晚上！学生工作处和各院系辅导员，要做好学生思想工作，严禁传播封建迷信！谁要是敢造谣生事，扰乱校园秩序，严肃处理！”
王主任看着院长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他知道，自己劝不动了。院长新官上任，锐气正盛，又背负着巨大的评级压力，根本不会把这种“无稽之谈”放在眼里。
“是……院长。”王主任艰难地应下，带着满腹的忧虑和不安，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张启明院长脸上的坚定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阳光正好，学生们在绿茵场上奔跑欢笑，一片祥和。可他心底深处，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沉默的老楼里，又藏着什么秘密？
今年的中元节……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他猛地睁开眼，驱散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动摇。他是院长，是这里的掌舵人！不能被虚无的恐惧左右！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喂，保卫处吗？我是张启明。从今起，加强校园夜间巡逻，尤其是……老教学区那片，增派双倍人手！对，晚上！照明设备都给我检查好！确保万无一失！”
***
同一时间，苏念牵着林晚的手，站在那栋散发着无形窥视感的老教学楼不远处，脸色凝重。
林晚也感觉到了苏念的异样和突然绷紧的身体，她顺着苏念警惕的目光看向那栋老楼。白的老楼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破败，藤蔓缠绕，窗户破损，寂静无声。但在苏念的感知里，那楼却仿佛一个活物，正用无数双无形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他。
“苏念哥？”林晚有些不安地抓紧了苏念的手，“那楼……有什么问题吗？”
苏念没有立刻回答。淬厄星力在体内高速运转，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充满恶意的窥视福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遍遍扫过老楼。奇怪的是，除了那令人极度不适的被窥视感，以及识海中尸毒、蛊毒和契约烙印传递来的强烈警兆，他竟然无法精准锁定那窥视的源头！仿佛那恶意并非来自某个单一的个体，而是整栋楼本身散发出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念集合体！
而且，当他尝试将感知投向林晚，想看看她是否受到波及时，却惊讶地发现，那些针对他的、如同实质的恶意目光，在掠过林晚身体时，竟像是遇到了某种无形的、极其温和却又无比坚韧的屏障，被悄无声息地滑开、消弭了！林晚除了因为他的紧张而有些不安，自身并未感受到任何异常！
这……苏念心中微动。是养魂木的作用？还是……她体内那个连邋遢道士都察觉不到的、在通幽符下苏醒的守护之魂？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苏念压下心头的惊疑，不愿吓到林晚，他收回目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去，离这楼远点。”
他牵着林晚，转身快步离开了这片区域。直到走出很远，拐过几栋新建的教学楼，那股如芒在背的窥视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苏念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中的警惕却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栋老楼，绝对有大问题！而且这问题，似乎专门针对像他这样身负特殊气息的人！联想到邋遢道士关于鬼节的警告，以及刚才院长办公室隐约传来的、关于“中元节”和“加强安保”的只言片语（以苏念的耳力，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捕捉到模糊的关键词），一个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难道……学校那个关于中元节的禁忌，是真的？而这栋老楼，就是禁忌的核心？！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栋楼的底细！否则，鬼节临近，他不仅自身难保，整个留在学校的学生，都可能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苏念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平静的校园生活之下，汹涌的暗流已经开始显露狰狞的獠牙。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懵懂、只是有些担忧望着他的林晚，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无论如何，他必须守护好她，也必须……揭开这所医科大学尘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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