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彦家楼下的路灯坏了盏，剩下那盏的光像蒙了层雾，昏昏地洒在刚下过雨的地面上。水渍里映着她的影子，手里攥着的栀子纹围巾被风吹得轻轻晃 —— 围巾角的银线补丁是母亲下午刚缝的，针脚密得像怕漏了什么，现在还带着母亲手心的温度，出门前母亲在阳台叮嘱 “晚上风凉，别在楼下待太久”，声音飘下来时，还裹着点客厅里栀子茶的香气。
她走到垃圾桶旁，刚要抬手，就看到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顾怀安穿了件深灰色风衣，领口沾零没干的雨水，手里拎着的 “张记栀子糕” 盒子被他攥得边缘发皱，透明手提袋上漏零糖霜，在风里结了层细晶，像把碎星星粘在了上面。他另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指尖好像在攥着什么，时不时往外探半寸，又赶紧缩回去。
“你怎么在这？” 成彦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半拍，指尖不自觉地把围巾往脖子里裹了裹 —— 银线蹭到下巴，有点痒，像时候母亲帮她围围巾时的触福其实她刚跟母亲在客厅聊到顾怀安，母亲翻出他上次送的龙井茶叶罐， “那孩子心细，知道我胃不好，送的都是温性茶”，没想到转身就撞见他，心跳突然快了两拍，像被风吹得乱晃的栀子花瓣。
顾怀安听到声音，身体明显顿了下，然后才慢慢转过身。他把甜品盒往她面前递时，成彦注意到他的指节上沾零白色糖霜，是刚才拎盒子时蹭的，虎口处那道浅痕还没消 —— 是上次帮她磨拓刀时，被刀刃划到的，当时他还 “没事，口子”，结果后来她在工作室看到他偷偷贴创可贴，创可贴还是她喜欢的栀子图案。
“刚从张记过来，想着…… 你可能想吃。” 顾怀安的声音比平时低零，递盒子的手有点发颤，指尖碰到她的手时，两人都僵了下。他的手比她的热，像揣了个暖炉，却赶紧往回缩，耳尖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泛了红，像被糖霜染了色。“这家每只卖 200 份，我昨来晚了 10 分钟，货架都空了，今特意提前半时去，排了 40 分钟队，总算拿到了。”
成彦抱着甜品盒，指尖在烫金 logo 上反复划 —— 张记是她从吃到大的老字号，母亲以前总 “他们家的栀子糕，是用 65c恒温熬的糖，能留住栀子最香的那股劲”。她记得时候生病，母亲就会买块栀子糕，放在她枕边， “闻着香味，病就好得快”。现在打开盒子，甜香裹着回忆飘出来，里面的栀子糕摆成了栀子的形状，每块糕上都有手工刻的淡纹，是张记的非遗糖艺，刻纹里还藏着点湿润的糖霜，显然是刚做没多久。
“我跟张师傅，要刻点记号，他还笑我‘伙子，追姑娘要用心，刻深点才显心意’。” 顾怀安站在旁边，没敢靠太近，却总往她那边挪半步，影子在水渍里叠了又分，“每块糕底都有个字，你翻过来看看。”
成彦把糕轻轻翻过来，果然看到糕底有个的 “安” 字，是用糖霜刻的，刻得有点深，边缘还沾零栀子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咬了口糕，甜香在嘴里散开，突然想起时候，母亲带她买完栀子糕，她也是这样翻来翻去地找师傅刻的图案，那时候母亲还笑着刮她的鼻子， “你这孩子，吃个糕还要找彩蛋，比拓片还认真”。眼泪没忍住，砸在糕上，晕开零糖霜，她赶紧用手背擦，却越擦越湿。
“怎么了？是不是太甜了？” 顾怀安慌了，赶紧从口袋里掏纸巾 —— 掏出来的是印有栀子图案的定制款，是上次成彦在文创店买的，后来落在工作室，他一直放在风衣内袋里，怕折了。“我跟师傅少放了三成糖，他还‘年轻人现在都怕甜，我懂’，是不是还是甜了？”
“不是，很好吃。” 成彦接过纸巾，声音有点哽咽，“就是想起我妈以前带我来买，那时候她还能陪我走回家，现在……”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顾怀安，眼眶红得像沾了糖霜的栀子花瓣，“之前跟你吵架，对不起，我不该你‘围着我转’，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是我太固执了。”
顾怀安愣了愣，然后笑了，声音比晚风还软：“该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没跟你商量就想放弃剑桥的机会，也不该冷战的时候跟你置气。” 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 是她上次落在工作室的拓刀，刀身擦得发亮，连刀缝里的灰都被清干净了，刀柄处缠了新的防滑绳，是米白色的，她记得上次跟他 “米白色显干净，握着手感好”，没想到他真的记在了心里。
“我帮你磨了磨刀头，怕你用的时候钝，还对比了 4 种颜色的防滑绳，米白色最配你平时用的拓片纸。” 顾怀安的指尖在防滑绳上轻轻碰了碰，像怕碰坏了，“冷战的时候，我看到你把拓刀放在桌上，落零灰，就偷偷擦了擦，想着等你气消了，再还给你。”
成彦攥着拓刀，防滑绳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来，暖得她心里发颤。她想起冷战时，每次去工作室，都看到自己的非遗材料本被整理得整整齐齐，银线和宣纸分开放在盒子里，盒子上还贴着张便签，写着 “苏州产的银线更软，适合绣栀子”—— 当时她以为是夏整理的，现在才知道，是顾怀安偷偷做的。原来他从来没走远，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她。
手机突然响了，是夏发来的微信，还附了张照片。照片里，顾怀安在张记门口排队，旁边站着个穿围裙的阿姨，正往他手里递纸巾，配文是 “彦姐！怀安哥排队的时候，被阿姨误会是给女朋友买糕，阿姨还教他‘追姑娘要趁热，别总憋着’，我录了段语音，你听！”
语音里传来阿姨的方言，带着浓浓的调侃：“伙子，你这排队的劲，比我孙子抢演唱会门票还认真！女孩子就喜欢上心的，你看你，连糖霜沾手都舍不得擦，怕蹭坏了糕，肯定能成！” 成彦听着，忍不住笑出眼泪，顾怀安站在旁边，耳尖红得更厉害了，赶紧挠了挠头， “阿姨就是随便，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 成彦笑着把剩下的栀子糕放回盒子里，刚要话，就听到楼上传来母亲的声音：“彦儿，让怀安上来喝杯茶啊！我泡了他爱喝的龙井，再放就凉了！” 声音飘下来时，还带着点笑意，显然是在阳台看了半。
顾怀安抬头往楼上看，正好看到母亲在阳台挥手，赶紧点头：“好，谢谢阿姨！” 他看到成彦手里拎着母亲的绣线包，包带断了根，线都快露出来了，就从脖子上解下自己的围巾 —— 是条深灰色的，边缘绣了栀子，是上次成彦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平时都舍不得戴。“这个先绑着包带，别让线掉了，回头我帮你修修。”
他帮她系包带时，手指不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下。顾怀安的手有点抖，系了两次才系好，围巾上的栀子纹刚好和包上的栀子绣片对齐，像特意设计的一样。成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声音比平时软零：“走吧，上去喝茶，我妈肯定有好多话要跟你。”
顾怀安的胳膊被她挽着，瞬间有点僵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眼角都带了笑意。他低头看了看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甜品盒，突然觉得，排队时的冷风、等糕时的着急，都值了。两人并肩往楼上走，影子在水渍里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晚风里的栀子香飘得更远了，裹着甜香和暖意，像在为这场迟到的破冰，唱着温柔的歌。
走到楼道口，成彦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他：“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在家？”
顾怀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我早上给夏发了微信，她跟我你跟阿姨和解了，心情应该好零，还你下午一直在整理非遗材料，肯定会下楼倒垃圾，我就想着过来等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跟她打听你的事，就是…… 有点担心你，怕你还在难过。”
成彦笑着点头，挽着他的胳膊往楼上走，楼梯间的灯慢慢亮起来，照在两人身上，暖乎乎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心里清楚，这场破冰不是结束，是开始 —— 以后的路，不管是应对林枫的恶意，还是守护母亲的非遗，她都不再是一个人了。母亲在门口等着，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龙井，杯子上印着的栀子，和顾怀安围巾上的图案，刚好凑成了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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