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林军和胖怀着做贼般的心情，分头行动。
胖揣着四万块钱，用报纸包了好几层，塞在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一路上一只手就没离开过包，看谁都像贼。他走进工商银行储蓄所，看着高高的绿色柜台和铁丝网，手心全是汗。当柜台里的女职员透过窗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清点那四捆钞票时，胖感觉心脏都快不跳了。直到拿到那张薄薄的、印着“中国工商银斜的定期存单，他才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惊动地的任务。
林军那边稍微镇定些，但过程同样惊心动魄。在农业银行，他甚至被请进了信贷主任的办公室，被委婉地盘问了资金的来源。林军牢记“财不露白”的古训，只含糊地是家里做生意攒的，想来存个定期。主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多问，热情地给他推荐了利息最高的三年期存单。
两人中午在老地方——街口的拉面馆碰头，互相亮出存单，仿佛交换了胜利的勋章。一口气存掉八万，心里踏实了一大半，但酒店床底下还藏着另外八万现金，这让他们依然感觉像个抱着金砖走夜路的孩子，不安且目标明确。
“军哥，接下来咋整？真去找店铺？”胖吸溜着面条问。
“找！当然找！”林军语气坚决，但眉头微蹙，“不过，咱俩毛头子，直接去问店铺，人生地不熟，容易被缺肥羊宰。”
他们意识到，光有钱不行，还得有门路。在这个年代，信息和人脉，有时候比钱还重要。
就在这时，林军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放下筷子，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夹，仔细翻找。在一堆零钱和旧粮票中间，他抽出了一张白色的、质地硬挺的名片。
大发汽车贸易公司 总经理 赵永辉
下面还有一个手写的本地电话号码。
“谁啊这是？”胖凑过来看。
“忘了？买咱桑塔纳的那个老板！”林军眼睛亮了起来。
当时中奖的桑塔纳轿车。买主就是这位赵永辉赵老板，四十多岁，大哥大不离手，话办事极爽快，验完车当场点钱。交易完成后，他很随意地递给林军一张名片，笑着：“兄弟，以后有啥好买卖，或者想找门路，可以打电话找我。”
当时林军只当是客套话，但现在，这张名片仿佛成了救命稻草。
“找他？能行吗？人家是大老板，能搭理咱俩？”胖心里没底。
“试试！我看赵老板是个场面人，话算话。他做生意的，门路肯定广，不定就知道哪儿有好铺面，甚至能帮咱牵线办证。”林军下了决心，“这叫多个朋友多条路！”
吃完面，林军走到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插进Ic卡，深吸一口气，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略带嘈杂的声音：“喂，哪位？”
“喂…喂，赵老板吗？您好您好！我…我是昨卖给您桑塔纳的那个林，林军…”
“哦…林啊！”赵老板似乎想起来了，语气挺热情，开玩笑道 “怎么着，还有车要卖？”
“不是不是，赵老板，是…是有点别的事，想请教您一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什么事，你。”赵老板的声音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利落。
“我和我兄弟，想盘个店铺做点生意，但对这块不熟，找不到门路…就想起您来了，您见识广，所以冒昧打扰…”林军得磕磕绊绊，但意思表达清楚了。
“想做什么生意啊？”赵老板问。
“想…想开个游戏厅。”林军老实回答。
“游戏厅？呵，行啊子，有想法！这年头这玩意儿来钱快！”赵老板笑了起来，“成，我正好下午没事。你们来我公司聊聊吧，地址名片上樱”
挂羚话，他和胖对视一眼，既兴奋又忐忑。
他们回屋，从床底下心翼翼地抽出一万块钱，用报纸包好塞进包里。这是他上辈子的“规矩”——求人办事，不能空手。
两人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位于城东略显气派的“大发汽车贸易公司”。
玻璃门，铝合金窗，里面停着几辆待售的二手车。赵老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正拿着大哥大打电话，看见他们，随意地指了指沙发让他们坐。
等赵老板打完电话，林军赶紧起身，把那个报纸包轻轻放在办公桌上：“赵哥，一点心意，给您买条烟抽，麻烦您了。”
赵老板瞥了一眼报纸里露出的钞票一角，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他非常喜欢这两个年轻人，因为他也是草根出身，也没推辞：“哎呀，你们这两个年轻，挺懂事儿嘛。坐，坐下。”
他身体前倾，摆出一副过来饶架势：“想找店铺开游戏厅？找我还真找对人了。我有个朋友，在文化局那边有点关系，办证什么的能上话。店铺嘛…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原来是个台球室，老板干不下去跑了，地方空着，房东我认识。地段没得，就在三中旁边，学生多，保证火！”
林军和胖的心，一下子被得滚烫。
赵老板看着他们渴望又青涩的脸，弹怜烟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过，这做生意啊，光有地方和执照还不够。那地方鱼龙混杂，你们俩年轻，镇得住场子吗？到时候少不了还得打点一下街面上的朋友…”
林军立刻接话：“赵哥，这些我们都不懂，全靠您指点！该怎么打点，该找谁，您，我们照做！”
“嗯，”赵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地方。要是觉得行，我把房东和文化局的朋友约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怎么样？”
赵老板办事雷厉风行，当下午就开着他的桑塔纳，带着林军和胖去了他的那个店铺。
地方果然极好。就在市第三中学的斜对面，临街，以前是个台球室，卷闸门上落着锁，贴着“转让”的红纸，但已经褪色。透过玻璃窗往里看，面积不，得有个一百八十平，后面还有两个房间，可以用来睡觉和做办公室，只是地上散落着一些废纸和破台球。
“瞧见没，这地段，放学时候学生跟潮水似的。”赵老板用皮鞋踢了踢门口的台阶，“以前这老板傻，光弄台球，那玩意儿才赚几个钱？要是摆满游戏机，嘿！”他拍了拍林军的肩膀，“子，你们要发了。”
林军和胖的心怦怦直跳，脑海里已经自动将空荡的屋子填满了闪烁的街机和喧闹的声音。完美，这就是他们梦想中的地方。
“赵哥，这…这租金得多少？”林军心翼翼地问。
“别急，”赵老板掏出大哥大，显得胸有成竹，“我先问问。”
他拨了个号码，走到一边，对着电话了几分钟，声音时高时低，偶尔传来爽朗的笑声。过了一会儿，他挂掉电话走过来。
“房东老刘，我哥们儿。给他点面子，租金一个月一千五，押一付三。怎么样，够意思吧？”赵老板得轻描淡写。
林军心里快速盘算：一千五，付三就是四千五，加上押金一千五，一共六千。对他们手握八万现金的人来，毫无压力。他赶紧点头：“没问题！太谢谢赵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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