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寿安堂内檀香袅袅。明兰一夜未眠，眼中带着淡淡的青影，手中紧握着那叠记载着门房异常账目的纸笺。她知道，今日必须将一切禀明祖母，否则盛府恐有大祸。
老太太正在用早膳，见明兰来得这般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明儿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明兰福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祖母，明兰有要事禀报。”
老太太屏退左右，只留房妈妈一人在侧：“吧，什么事让你这般忧心？”
明兰将手中纸笺呈上：“祖母请看，这是门房近三个月的采买记录。明兰发现多处异常，实在令人起疑。”
老太太接过纸笺，房妈妈立即递上老花镜。老太太细细翻阅，面色渐渐凝重：“夜灯油三斤？夜修门锁？这些确实蹊跷。”
明兰又禀道：“不仅如此，门房人员也有变动。林娘荐来的林大有接管了采买事宜，还带进一个叫阿贵的仆役。那阿贵好赌成性，近日却手头宽裕，常请人吃酒。”
老太太眼中寒光一闪：“林噙霜荐的人？接着。”
“明兰让桃暗中留意，发现阿贵常与锦绣坊的伙计私下接触，还常去如意赌坊。”明兰顿了顿，声音更低，“昨夜...昨夜明兰发现他们深夜私放外人入府，往林娘院子的方向去了。”
“什么！”老太太猛地站起身，手中佛珠啪嗒落地，“此话当真？”
明兰跪倒在地：“明兰不敢妄言。已让可靠婆子暗中盯着，确实见到两人被私放入府，后来还抬着个箱子出去。”
房妈妈惊呼：“难道是盗窃库房？”
老太太面色铁青，缓缓坐下：“好个林噙霜！竟敢勾结外人，盗窃自家！”她看向明兰，“你可查过库房？”
明兰点头：“查过了。库房门锁有被撬痕迹，虽然重新锁上，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异常。只是...还未清点物品，不知是否失窃。”
老太太沉吟良久，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你做得很好。心细如发，胆大心细，不愧是盛家的女儿。”
她唤来房妈妈：“去请大夫人来。再让人悄悄清点库房，莫要声张。”
房妈妈应声而去。老太太扶起明兰：“起来吧。此事关系重大，你万万不可再对旁人提起。”
明兰郑重应下：“明兰明白。”
老太太凝视着她，忽然叹道：“明儿，你可知祖母为何让你跟在身边学习？”
明兰轻声道：“祖母是要明兰学习治家处世之道。”
老太太颔首：“是，也不全是。”她目光深远，“盛家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你父亲虽为官清廉，但朝中局势复杂，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拉起明兰的手：“后宅不宁，则家宅不宁。林噙霜今日敢盗窃库房，明日就敢做出更恶毒的事来。祖母年事已高，终有护不住你们的一。”
明兰心中酸楚：“祖母...”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好在你有这般见识和胆量，祖母也就放心了。”她顿了顿，“此事祖母自有主张，你暂且不要插手。倒是门房那边，还需你继续留意。”
明兰疑惑：“祖母的意思是...”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林噙霜既然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揪出所有同党。”
正着，王氏匆匆赶来：“母亲，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将事情简单了，王氏听得脸色发白：“这...这怎么可能？林噙霜竟敢...”
老太太冷笑：“她有什么不敢的？这些年仗着紘儿宠爱，越发不知分寸了。”她吩咐道，“你立刻带人清点库房，但要悄悄进行，莫要打草惊蛇。”
王氏连忙应下，匆匆去了。
老太太又对明兰道：“明儿，祖母让房妈妈助你查证。她在府中多年，人脉广泛，能帮你不少忙。”
房妈妈上前一步：“六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老奴。”
明兰福身：“有劳房妈妈了。”
老太太又叮嘱道：“切记，此事关系重大，万不可走漏风声。特别是你父亲那里，暂时不要让他知道。”
明兰心中明了。父亲对林噙霜尚有旧情，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会心软坏事。
回到房中，明兰立即与房妈妈商议。房妈妈果然老道，很快想出几个查证的法子。
“老奴认得锦绣坊的一个老裁缝，可以向他打听打听那伙计的底细。”房妈妈低声道，“至于如意赌坊，老奴有个远房侄子在那里做伙计，或许能问出些消息。”
明兰点头：“有劳妈妈了。重点是查清阿贵与那伙计的关系，还有他们接触的频率和内容。”
房妈妈应下，又道：“六姑娘，老奴觉得还可以从林大有着手。他既然是林娘的远亲，或许知道些内情。”
明兰沉吟片刻：“妈妈得是。但林大有是林娘的心腹，恐怕不会轻易开口。”
房妈妈笑道：“这个好办。老奴认得林大有的老婆，是个贪便夷。若是许些好处，或许能套出些话来。”
明兰眼中一亮：“如此甚好。妈妈需要多少银子，尽管从我这里支取。”
房妈妈摆手：“不必。老奴有些体己，够用了。六姑娘放心，老奴定将此事办得妥帖。”
接下来的几日，房妈妈果然展现出惊人能耐。不过三工夫，就打听到不少消息。
“六姑娘，”房妈妈来回禀，“老奴打听到了。那锦绣坊的伙计姓赵，是吴大娘子一个远亲。他常与阿贵接触，每次都会给阿贵一些银钱。”
明兰蹙眉：“吴大娘子？果然与她有关！”
房妈妈又道：“老奴还打听到，那赵伙计有时会让阿贵带些东西进府，用布包着，看不清是什么。”
明兰心中一动：“妈妈可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房妈妈道：“最近一次是三日前，正是库房被盗那晚！”
明兰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阿贵私带入府的，恐怕就是盗窃库房的工具！而指使之人，很可能就是吴大娘子！
“妈妈还打听到什么？”明兰急问。
房妈妈压低声音：“最奇怪的是，老奴那侄子，阿贵在赌坊从不赌钱，而是常与一个锦衣公子在雅间密谈。那公子...那公子似乎是宁远侯府的人。”
明兰手中茶盏险些落地：“宁远侯府？顾家？”
房妈妈点头：“正是。但具体是哪位公子，就不得而知了。”
明兰心中乱作一团。宁远侯府？顾廷烨？他为何要牵扯进来？难道那日的锦盒真是他所送？
不，不可能。顾廷烨远在边关，何必插手盛府之事？除非...有人假借他的名义！
她忽然想起祖母的警告：有些人会借机生事。莫非这一切都是个局？目的就是要将顾廷烨牵扯进来？
“妈妈，”明兰稳住心神，“此事万万不可再对旁人提起。特别是宁远侯府的事，一定要保密。”
房妈妈郑重应下：“老奴明白。”
晚间，明兰将今日所得禀报祖母。老太太听后，沉吟良久：“宁远侯府...这倒是出乎意料。”她看向明兰，“你怎么看？”
明兰轻声道：“明兰觉得，这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顾二公子远在边关，何必插手盛府之事？”
老太太颔首：“得有理。但无风不起浪，宁远侯府牵扯进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她顿了顿，“明日我让紘儿去探探宁远侯的口风。”
明兰心中一动。祖母这是要试探宁远侯府的态度？若是宁远侯府真与此事有关...
她不敢再想下去。
次日，盛紘下朝回来，果然被老太太叫去话。明兰在房中坐立不安，直到傍晚才得到消息。
祖母唤她过去，面色凝重：“你父亲去探过宁远侯的口风，侯爷对此事一无所知。但...”她顿了顿，“侯爷，顾廷烨近日确实派人回京办事。”
明兰心中一震：“顾二公子派人回京？所为何事？”
老太太摇头：“侯爷不肯多，只是些私事。”她目光深邃，“明儿，祖母要你实话，你与顾廷烨可有什么往来？”
明兰忙跪倒在地：“祖母明鉴！明兰与顾二公子只有数面之缘，并无深交。那日锦盒之事，明兰也是猝不及防。”
老太太扶起她：“祖母信你。但外人未必这么想。”她叹道，“如今看来，是有人要借顾廷烨之名，行挑拨离间之事。”
明兰豁然开朗：“祖母的意思是...有人想借此事挑拨盛家与宁远侯府的关系？”
老太太颔首：“恐怕如此。若是盛家与宁远侯府结怨，得利的是谁？”
明兰沉思片刻：“是...永昌伯爵府？”
老太太冷笑：“不止。还有那些想看盛家笑话的人。”她拍拍明兰的手，“此事越发复杂了。你更要谨慎行事，万不可落入他人圈套。”
明兰郑重应下：“明兰明白。”
回到房中，明兰在日记中记下：“禀明祖母，得助查证；吴氏指使，顾家被牵；挑拨离间，其心可诛。”
她放下笔，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原来这不止是后宅争斗，还牵扯到朝堂势力。盛家这是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窗外月色如水，明兰却觉得浑身发冷。这场风波，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
而那个远在边关的人，可知道他已成了别人算计盛家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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