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的火焰安静燃烧着，蓝光映在厨房焦黑的墙壁上。
池橙蹲在角落，用抹布擦拭着打翻的调料罐。
哈尔的魔力失控像一场型爆炸，灶台被炸得焦黑，面粉罐炸开，白粉撒了一地，混合着打翻的果酱，黏糊糊地粘在砖面上。
她叹了口气，指尖蹭了蹭脸颊，才发现自己脸上也沾了灰。
“下次想炸厨房之前，能不能提前一声？”她头也不回地调侃道，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身后没有回应。
池橙皱了皱眉，回头看去——哈尔站在厨房门口，发色褪成了近乎透明的银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颜色。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指节泛白，像是极力在压抑什么。
“哈尔？”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面粉，“你还好吗？”
他依旧没话，只是盯着那片焦黑的灶台，眼神晦暗不明。
池橙走近两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回神了。”
哈尔的睫毛颤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她。
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像是蒙了一层雾。
“你……”池橙刚想什么，突然被他一把拽了过去。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胛骨上，呼吸沉重，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池橙僵住了。
“……别看我。”他的声音闷在她的衣料里，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感觉到肩胛处传来一阵湿热。
——他在哭。
池橙的呼吸滞了一瞬。
她从未见过哈尔哭。
哪怕是石化蔓延至心脏，哪怕是契约撕裂的痛楚，哪怕是濒临死亡的时刻，他都没有露出过一丝脆弱。
可现在，他的眼泪烫穿了她的衣料，灼在她的皮肤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崩溃。
池橙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他的后背上。
“没事的，”她低声，“只是厨房炸了而已，又不是城堡塌了。”
哈尔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想笑，却又被某种更沉重的情绪压了回去。
“我控制不了。”他的声音沙哑，“魔力……越来越不稳定。”
池橙的手指轻轻蜷缩，攥住了他的衣料。
她知道。
自从契约解除后，哈尔的魔力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时而汹涌澎湃，时而枯竭殆尽。
他能用最后的魔力修好壁炉，却控制不了最简单的加热咒语；他能徒手砌起一堵墙，却连一杯茶都暖不了。
这种失控感，对骄傲的哈尔来，比死亡更难以忍受。
“我知道。”她轻声。
哈尔的手臂收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他直起身，发色已经恢复成了浅金，但眼尾还泛着红。
池橙假装没看见，转身去拿扫帚：“你先出去吧，我来收拾。”
哈尔没动。
她扫了两下地，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忍不住挑眉：“怎么？想帮忙？”
“你会用魔法清理吗？”他问。
“不会。”她干脆地回答，“但我会用扫帚。”
哈尔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伸手——
“喂！你干什——！”
池橙的话还没完，就被他单手扛了起来，像扛麻袋一样甩到肩上。
“哈尔！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捶他的背，“厨房还没收拾完！”
“明再。”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存在。
“可面粉会招老鼠！”
“那就养只猫。”
“你——”
池橙还想抗议，哈尔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厨房，穿过走廊，一脚踹开了卧室门，把她扔在了床上。
她弹了一下，刚想爬起来，就被他按住了肩膀。
“睡觉。”他命令道。
池橙瞪他：“现在才晚上般！”
“那就躺着。”
“我不困！”
“那就闭眼。”
池橙气得想咬他，但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泄了气。
“……你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她嘟囔着，扯过被子裹住自己。
哈尔没话，只是坐在了床边，背对着她。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炉透过门缝传来的微弱火光。
池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哈尔。”
“嗯。”
“我们重新签契约吧。”
哈尔的背脊僵了一瞬。
“不是以前那种。”她翻了个身，面朝他，“是新的。”
他缓缓转过头，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视线：“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
“知道。”池橙认真地，“这次我自愿的。”
哈尔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了。
“你确定？”他的声音低沉。
“确定。”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池橙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明再。”他最终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池橙点零头，没再坚持。
哈尔站起身，走向门口。
“你去哪？”她问。
“书房。”
“又熬夜？”
“有些条款要改。”
池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准备新的契约。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记得加一条‘不准炸厨房’。”
哈尔回头瞥了她一眼，发色微微泛红：“再加一条‘不准半夜偷吃’。”
“我哪有偷吃！”
“上周三，凌晨两点，冰箱里的布丁。”
池橙：“……”
哈尔轻哼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池橙缩进被子里，忍不住笑了。
——他还是那个哈尔。
哪怕魔力失控，哪怕脆弱到落泪，他依然能用最欠揍的语气，让她又气又笑。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心想：
明，一定要把契约写得公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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