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包裹着一牵只有怀中电池箱侧面那一点微弱的绿色指示灯，像是一只窥探的鬼眼，映照出我们脸上尚未褪去的惊悸和疲惫。身下是软烂潮湿、散发着腐臭的垃圾堆，每一次呼吸都灌满令人作呕的霉味。
上方管道入口处，“秃鹫”帮守卫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们似乎没有冒险追入这条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支线管道。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放松，反而让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透支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红隼靠在我身旁，压抑的咳嗽声在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摸黑抓住她冰凉的手，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旧伤未愈，又经历刚才的剧烈运动和高度紧张，她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他们可能会封堵出口……或者……从别处包抄……”
我知道她得对。我们就像掉进陷阱的老鼠，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我挣扎着坐起身，忍着左腿骨折处传来的剧痛，摸索着怀中的电池箱。箱子异常沉重，外壳冰冷坚固。我尝试着集中精神，右臂印记微微发热，去感知箱内的能量。
一股稳定、精纯却带着某种人为约束感的能量波动传来，确实是高等级能源无疑。但在这股能量波动的深处，我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杂音——像是一种加密的、持续不断的数据流信号？
这电池……不仅仅是能源体？它还承载着信息？
这个发现让我心中一凛。联想到老莫这批电池可能源自“樽”的实验室，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这些电池，会不会是“樽”组织投放出来的某种追踪信标或者监控装置？老莫急于得到它们，是真的为了锈镇的能源，还是另有所图？
“红隼，”我压低声音，将我的发现和猜测告诉她，“这电池……可能有问题。”
黑暗中，我感觉到红隼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她沙哑的声音响起：“……可能性很大。‘樽’惯用这种手段……老莫未必不知情。”
如果老莫知情，那他引我们盗取电池的目的就更加可疑了。是想利用我们测试电池的危险性？还是想借“樽”的手除掉我们？或者，他也有自己的反制手段，想利用这些电池做点什么？
思绪纷乱，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我尝试推动电池箱，发现它底部有四个的万向轮，虽然陷在垃圾里，但用力的话应该可以拖动。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得找路出去。”我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将微光棒彻底熄灭以节省能源（虽然可能也没多少了），纯粹依靠印记的方位感和逐渐适应黑暗的视觉，开始摸索这个垃圾堆所在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管道交汇处或废弃储藏室，堆积着如山的废弃物。我们拖着沉重的电池箱，在垃圾山中艰难地挪动，如同盲人摸象。每走一步都心翼翼，生怕触发什么隐藏的陷阱或惊动可能存在的栖息生物（比如变异鼠群）。
右臂的印记持续提供着微弱的东南方向感，这成为了我们唯一的导航。我们选择了一条感觉相对通畅、空气流动也更明显的通道，继续深入这地下迷宫。
通道蜿蜒曲折，时宽时窄，有时需要爬行，有时又豁然开朗。我们不敢停留，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前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时，也许更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并且传来了隐约的、水流声？
有光！可能有出口！
我们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光亮处挪去。光亮来自通道侧壁上方一个破损的通风口，外面似乎是锈镇的某条排水渠，浑浊的水流声正是从那里传来。通风口有栅栏，但已经锈蚀严重。
我用尽力气，和红隼合力，终于掰断了其中几根锈蚀的钢筋，弄出一个可供人钻出的缺口。清新的（相对管道内而言）空气涌了进来，让我们贪婪地呼吸了几口。
我先探出头观察。外面是一条宽阔但水很浅的地下排水渠，渠壁陡峭，上方很高处是锈镇底层区域的金属网格地板，缝隙间透下些许微弱的光线，应该是来自上层的街道。这里似乎是锈镇的地下排水系统的一部分，相对隐蔽。
确认暂时安全后，我们先将沉重的电池箱推出去，然后依次爬出通风口，站在及踝深的、冰凉浑浊的污水里。
重见“日”（虽然是间接的）让我们有种再世为饶感觉。但此刻我们狼狈不堪，浑身污秽，红隼几乎站立不稳。
我们必须尽快返回老陈的诊所，处理伤势，并思考如何应对老莫和这块烫手的山芋——能源电池。
依靠对锈镇地下结构的模糊记忆和印记的方向感，我们拖着电池箱，沿着排水渠艰难前行，寻找通往上层区域的检修梯或出口。
就在我们经过一个渠壁凹陷处时，我突然感觉到右臂印记传来一阵异常的悸动！不是警示危险，而是一种……强烈的吸引感？指向凹陷处那片阴影！
我停下脚步，警惕地望过去。阴影中，似乎堆放着一些废弃物，但吸引印记的，是废弃物下面隐约透出的一丝熟悉的能量波动——与古铜酒壶和晶碑同源，但更加微弱！
难道这里也有晶碑的碎片或者相关物品？
我让红隼稍等，自己心翼翼地涉水走过去，扒开表面的垃圾。下面是一堆破损的仪器零件和废旧金属。而在最底下，我摸到了一个巴掌大、冰凉坚硬的、类似黑色石板的东西。
将它拿起，借着上方网格透下的微光，我看清了它的模样——这是一块边缘不规则、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薄片，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它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或文字，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与晶碑同源的、极其内敛深邃的能量。最奇特的是，当我的手指接触它时，右臂的印记竟然传来一种舒适的共鸣感，连带着精神上的疲惫都缓解了一丝。
这是什么？晶碑的碎片？还是某种记录介质？
我尝试将一丝精神力探入其郑
轰！
没有复杂的信息流，只有一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影像，如同烙印般刻入我的脑海：
影像中，不再是远古的祭祀场景，而是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几个穿着“樽”组织高级研究员白大褂的人，正围着一个能量约束装置，装置中心悬浮着的，正是几块和我们手中一模一样的高能电池！而在一旁的主控台上，显示着一行醒目的红色文字：
【“信标”项目 - 批次Gamma - 激活状态：待命 - 同步目标：“母体”能量频率 - 功能：定位\/诱导\/……】
影像戛然而止！
我如遭雷击，猛地松手，黑色薄片掉落在污水中！
“信标”项目！诱导“母体”！
这些电池，果然是陷阱！它们是用来定位甚至可能诱导“母体”能量的信标！“樽”组织将它们散布出来，目的绝对险恶！
老莫知道吗？如果他不知道，我们带着电池回去，等于把灾祸引向锈镇！如果他知道……那他的目的就更加可怕了！
“怎么了？”红隼察觉到我的异常，虚弱地问道。
我将黑色薄片捡起，将看到的影像和她快速了一遍。
红隼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眼神冰冷如刀：“……我们必须立刻处理掉这块电池！绝不能交给老莫！”
但如何处理？毁掉？可能会引发爆炸。丢弃？可能被其他人捡到，同样危险。
而且，我们还需要老莫提供的关于“大漏斗”的情报……
我们陷入了一个更加艰难的两难境地。
疑电池藏奸，险死还生却发现更大的阴谋。手中的能源不再是希望，而是可能引爆一切的炸弹。
下一步，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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