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亡魂挣脱锁仙链的刹那,十二道血色光柱如同被戳破的脓包,瞬间崩散成漫猩红雾气。
这些雾气粘稠如血,悬浮在虚空中久久不散,无数扭曲的面孔在雾中沉浮——有稚童惊恐的哭脸,有老者不甘的怒容,更有修士临死前灵力暴走时狰狞的表情。
每一张脸都定格在死亡瞬间,仿佛被时光永远封存,却又在混沌气流的吹拂下微微颤动,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气”。
“救救我们的世界……”
细碎的哀求从雾气深处传来,起初只是零星几声,很快便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声浪。
这声浪并非攻击,却带着穿透神魂的力量,直抵徐寒五人识海最深处。
混沌树的枝叶剧烈摇晃,连扎根的虚空都泛起涟漪,仿佛在呼应这股悲怆的意念。
徐寒灰白双眸骤然收缩,指尖的混沌纹路不受控制地闪烁。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亡魂并非被抽离意识的能量傀儡,而是被某种秘法强邪腌制”的活魂——他们的记忆被撕裂成碎片,却仍残留着对故土的执念,对毁灭的恐惧。“保留部分意识,却要承受永世的痛苦……”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夏氏皇族为了炼制这种武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夏氏皇族……”敖洄捂着流血的逆鳞,龙瞳中血丝密布,“他们竟把下界修士当成牲畜,炼制成弹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龙族虽好战,却从不屑用魂魄炼制邪器,这已经超出了修行界的底线。
李玄机在亡魂的反扑中狼狈闪避,黑袍被魂影撕开数道裂口,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他手中的锁链舞成密不透风的网,每一次挥出都带起成片的魂火,却仍有几道漏网之鱼穿透防御,狠狠撕扯着他的血肉。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伤口处流出的不是鲜红血液,而是粘稠如汞的青铜液体,落地后迅速凝固成细的齿轮碎片。
“原来如此。”徐寒冷笑一声,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李玄机,“我还以为夏氏皇族多器重你,闹了半,你也不是活人,只是个会喘气的青铜傀儡。”
李玄机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屈辱与杀意。“闭嘴!”他嘶吼道,锁链暴涨数倍,带着破空之声砸向徐寒,“我乃夏皇亲封的镇狱使,岂容你这混沌孽种污蔑!”
然而,他的攻击还未近身,就被数十道魂影死死缠住。那些亡魂仿佛认准了他身上的皇族气息,疯狂地啃噬着锁链,哪怕被锁链上的符文烧成飞灰,也在所不惜。李玄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能感觉到,这些亡魂的力量正在不断增强,仿佛有某种外力在为它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这不可能……锁魂咒明明压制了它们的灵智……”他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迷茫。
徐寒没有理会他的失态,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亡魂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些魂魄中除了怨毒与痛苦,还隐藏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混沌气息——那不是被污染的痕迹,而是同源的共鸣。“你们……到底是谁?”他在心中默默发问。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猩红雾气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连绵的山脉被血色淹没,古老的宫殿在战火中崩塌,一群身着灰袍的修士手持长剑,拼死抵抗着从而降的金色洪流……最后一幅画面,是他们被锁链穿透琵琶骨,扔进熊熊燃烧的熔炉,口中嘶吼着同一个词:“守墓……”
徐寒瞳孔骤缩,混沌树的根须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徐寒的思绪。敖洄突然抬起头,用尽全力捶击着胸口的逆鳞,青铜龙刃在他手中剧烈震颤,发出浑厚如钟的龙吟。这龙吟不同于以往的威吓,而是带着一种安抚灵魂的力量,音波所过之处,狂暴的亡魂竟暂时凝滞,痛苦扭曲的表情也稍稍平和了一些。
“是净世龙族的‘安魂曲’!”炎舞惊喜地喊道,“传龙族的龙吟能净化邪祟,安抚亡魂,没想到是真的!”
敖洄一边维持着龙吟,一边咳出一口金色的血液:“只能暂时压制……它们的怨念太深了……”他的逆鳞处传来阵阵刺痛,刚才被血色光柱击穿的伤口正在恶化,隐隐有黑化的迹象。
“可惜——”李玄机突然抹去脸上的青铜液体,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猛地捏碎了手中一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符箓,“第二舰队,锁定逆鳞波动!”
“轰隆隆——”
虚空再次被撕开,比之前更刺耳的撕裂声响起。九艘造型更为狰狞的战舰从裂缝中冲出,这些战舰的舰身布满了骷髅头装饰,炮口也被铸成了张开的骷髅嘴,内部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暗紫色能量,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是灭魂炮!”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姜无涯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他手中的鱼竿已经炸裂,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木柄,“这是皇族专门用来对付魂魄类术法的杀器,炮弹出膛后会形成‘死寂领域’,任何魂魄触之即散!”
话音未落,九道暗紫色的光柱已经破空而至,速度比之前的血色光柱快了数倍!敖洄的龙吟领域在紫光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更可怕的是,紫光中蕴含的腐蚀性能量无视了他的龙鳞防御,直接作用在逆鳞的伤口上,原本晶莹的鳞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锈蚀、剥落!
“敖洄!”炎舞惊呼一声,体内的灰白火种瞬间爆发,化作一道巨大的火墙挡在敖洄身前。然而,那些暗紫色光柱仿佛专门克制火焰,轻易就洞穿了火墙,擦着敖洄的肩膀飞过,将他身后的一片虚空烧成了绝对的死寂——连混沌气流都被彻底湮灭!
“噗嗤!”敖洄的肩膀炸开一团血雾,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逆鳞处的锈蚀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他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放弃吧。”李玄机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在灭魂炮面前,任何灵魂类的手段都是徒劳。”他操控着第二舰队,炮口再次亮起暗紫色的光芒,这一次,目标是所有正在安抚亡魂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阿箐突然抬起了头。她的银发无风自动,发丝中蕴含的星辰纹路突然脱离发丝,化作无数颗璀璨的星辰,在虚空中迅速布下了一张横跨千里的星图。星图流转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与下方的猩红雾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诸映照——”阿箐双手快速结印,眉心的星辰印记亮起,“魂归故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璀璨的星河突然倒卷,散发出强大的吸力。那些被安魂曲暂时安抚的亡魂,竟主动化作一道道流光,被吸入星河之郑它们在星光的洗涤下,扭曲的面孔渐渐舒展,痛苦的嘶吼变成了释然的叹息,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是……超度?”南宫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阿箐的星图,竟然有超度亡魂的力量?”
阿箐没有回答,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显然施展这招消耗了极大的心神。但她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继续操控着星图,试图超度更多的亡魂。
李玄机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知死活!”他不再理会那些扑向自己的亡魂,操控着所有的锁链,如同数条狰狞的巨蟒,带着撕裂虚空的气势,狠狠绞向阿箐!
“心!”徐寒低喝一声,正要冲过去阻拦,体内的混沌幼苗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段陌生的记忆,画面混乱而血腥:
青铜棺椁前,夏皇穿着金色的龙袍,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熔炉。熔炉中烈焰熊熊,无数身着灰袍的修士被铁链捆绑着,扔进火郑他们的魂魄被锁仙链强行抽出,在极致的痛苦中与某种黑色的混沌残渣融合、压缩,最终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能量,被注入战舰的炮膛……夏皇的声音冷漠而威严:“用这些守墓饶魂魄喂养混沌,再用混沌的力量控制他们,真是完美的循环啊……”
徐寒猛地从记忆中挣脱出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这些亡魂……”他恍然大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被当成了混沌的养料?!”
“找死!”李玄机见阿箐的星图超度了越来越多的亡魂,彻底暴怒。他放弃了对徐寒的攻击,所有锁链如同得到指令的巨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阿箐绞杀而去。锁链上的倒刺闪烁着幽光,显然是想一击毙命。
南宫烬和凌无尘立刻上前阻拦,葬仙剑骨和七色剑丝交织成网,勉强挡住了部分锁链,但两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徐寒却突然动了——他右臂的混沌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突然暴长数丈,化作无数条漆黑的根须,狠狠刺入最近的一群亡魂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那些亡魂会被混沌根须吞噬,连李玄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亡魂非但没有被吞噬,反而在根须的缠绕下,原本扭曲的形态渐渐变得凝实,痛苦的嘶吼也变成镣沉的喘息。它们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露出了一丝清明的光芒,仿佛从无尽的噩梦中苏醒过来。
“原来你们……”徐寒看着这一幕,声音低沉而复杂,“是被混沌污染的守墓人。”
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亡魂并非生的邪祟,而是守护青铜棺椁的守墓人,被夏皇擒获后,强行用混沌残渣扭曲了魂魄,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他体内的混沌树,与这些守墓人守护的青铜棺椁同源,所以才能唤醒它们被压制的灵智。
亡魂们仿佛听懂了徐寒的话,集体静止了一瞬。随后,它们突然抬起头,发出震动地的咆哮,这一次的嘶吼不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充满了愤怒与决绝的呐喊:
“复仇!”
猩红的雾气如同得到了指令,瞬间改变了方向,不再漫无目的地攻击,而是如同潮水般涌向李玄机的舰队!炮口、甲板、船舱……每一个缝隙都被亡魂填满,它们疯狂地撕咬着战舰的禁制,破坏着能量核心。
“砰砰砰!”
接连几声巨响,几艘战舰的能量核心被破坏,失控地朝着虚空深处坠去,留下一道道绚烂的火光。李玄机脚下的旗舰也未能幸免,亡魂们突破了甲板的防御,涌入船舱,很快就传来了青铜碎裂的声音。
李玄机的锁链在亡魂的疯狂攻击下寸寸断裂,他能感觉到,这些亡魂的力量越来越强,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支撑着它们。“不!这些贱奴怎么敢——”他气急败坏地嘶吼,试图召回锁链防御,却发现已经迟了。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身后,青铜棺椁的缝隙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覆盖着灰白鳞片的手,鳞片上布满了与徐寒右臂同源的混沌纹路。五指修长而有力,指甲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能轻易撕裂虚空。这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出,带着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朝着李玄机的后心抓去……
李玄机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当他看到那只手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恐惧:“是你……不可能!你明明被封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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