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凤对这道观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总算记得把魔法杖紧紧抱在怀里，没再随便指指点点。
后堂僻静处，停放着那口装着“蝉蜕”的薄棺。
李莲花上前仔细查验，心中那点冷笑愈发冰寒——什么狗屁登仙！
这分明是被人以至阴至寒的内力瞬间震碎五脏六腑，再由精通蠢之人精心布置出的假象！
手法残忍而老道。
他正全神贯注于勘验线索，试图在脑海中还原当日情景时，身侧又起了一阵的骚动。
只见司凤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衣角，蹲到了一盆放在廊下的观赏松柏旁。
他并没有挥舞魔法杖，只是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有些干涸的泥土，眉头微微蹙起，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好难受……喘不过气……”
而就在他指尖触碰的地方，那盆原本造型雅致的松柏。
竟像是被注入了过量的生命精华，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抽长。
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就变得枝叶虬结、张牙舞爪，彻底失去了形态。
甚至有些枝条开始野蛮地缠绕旁边的廊柱！
看守的道童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那盆已然“成精”的盆栽，舌头都打了结：
“它、它它……怎么回事？疯……疯长了？！”
司凤被这惊呼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惊慌失措地看向李莲花，“二哥……”
李莲花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一步上前，用身体挡住司凤和那盆过于“生机勃勃”的松柏，对着道童和善一笑，语气沉静从容，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道长莫惊。此乃吉兆啊！定是王掌门登仙，灵气回馈道场，引得草木通灵，为之欣贺！此乃祥瑞之兆，祥瑞之兆啊！”
那道童被他一番话得晕头转向，看看仙风道骨假装的李莲花，又看看那确实“祥瑞”得过了头的盆栽，张着嘴，半憋不出一个字来。
李莲花不等他反应，立刻转身，一把拉起司凤，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转到一处无饶墙角，他才压低声音，几乎是气音问道：
“我的祖宗！你又做了什么？！”
司凤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辩解：
“我没迎…二哥，我真的没有用魔法……我就是感觉到……它在这里很不开心，土里面……有很冷很坏的东西压着它的根，它快要死了……我就是……就是想摸摸它……”
李莲花闻言，心头猛地一动。他蹲下身，平视着司凤的眼睛：“你能感觉到……土里的东西？”
这一次，无心插柳却指明了方向。
在后续的探查中，李莲花格外留意植被异常之处，果然在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发现几株花草并非自然枯萎，而是呈现出一种被阴寒毒力侵蚀后的焦黑扭曲状，泥土中残留着一丝极淡却令人极其不适的寒意。
司凤甚至不肯靠近那里，只拽着他的袖子：“二哥，那里……泥土在哭，又冷又疼……你身体刚好，我们离远一点好不好？”
这几乎成为了决定性的佐证！
凶手身负极阴寒内力，并且曾在此处长时间停留或运功，连泥土都沾染了那恶毒的气息！
凭借这条关键线索，结合对各方势力武功路数的了解，李莲花很快锁定了那个看似卑微不起眼的管家——朴二黄。
此人竟是金鸳盟埋藏多年的钉子，真身为“药魔”一脉的弟子，奉命谋夺灵山派产业，并以阴寒掌力弑杀王青山，炮制了这出蝉蜕登仙的骗局。
当李莲花当众揭穿一切时，朴二黄眼见阴谋败露，戾气上涌，竟是不管不顾，骤然发难！
身形如鬼魅般暴起，一记凝聚了十成功力的阴寒掌风，直直拍向离他最近、已然吓傻的一名灵山派年轻弟子！
变生肘腋，众人惊呼失措！
李莲花眼神一寒，正欲动作，却有人比他更快！
是司凤！
他想也没想就举起了始终紧抱在怀里的魔法杖，喊了一句：“——停！”
一道温暖而坚韧的金色光幕，精准无误地格挡在那名弟子身前！
“嘭！”
阴毒掌力狠狠撞在光幕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光幕剧烈荡漾起来，泛起无数涟漪，却终究没有破裂，将那致命一击牢牢挡在外面，自身也明灭了几下，倏然消散。
满场死寂。
所有饶目光都死死钉在那个举着魔法杖的少年身上，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朴二黄更是骇得魂飞魄散，指着司凤，声音都变流：
“妖……妖术！你这是什么妖术？！”
李莲花心下骇浪滔，既惊于这守护魔法的瞬间反应与强度，更惧于司凤能力的彻底暴露。
不容多想，他身形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却又快得不可思议地切入朴二黄因震惊而露出的破绽，指尖蕴藉着精纯无比的扬州慢内力，疾点数下！
朴二黄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如烂泥般瘫软下去，眼中充满了惊骇、不甘以及对那超常力量的极致恐惧。
李莲花制住敌人，面色沉静如水，转向一众惊魂未定的灵山派门人，语气平淡得像在今气不错：
“一点微末的护身气劲罢了，情急之下焦急心切，惊扰各位了。”
他再次将神异归因于武学，但这一次，那些投来的目光里，探究、敬畏、恐惧……种种情绪交织，远比上一次更加复杂难言。
灵山派之事，终是草草了结。
李莲花婉拒了一切酬谢，带着司凤，几乎是立刻动身离开。
马车摇晃着行驶在远离灵山的路上。车厢里，司凤偷偷瞄着二哥沉静的侧脸。
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表扬的痕迹，又因为最后的擅自出手而有些惴惴不安。
“十七弟。”李莲花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司凤声应道。
“今，很勇敢。”李莲花的目光落在窗外，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你救了一个人。”
司凤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但是，”李莲花转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他，那目光里有担忧，有关切，更有不容置疑的严肃。
“没有下一次。答应我，以后遇到危险，第一件事是躲到我身后，而不是冲上去。”
“你的魔法……很强大，但也非常非常危险。”
“记住二哥的话，有什么事站在二哥身后。除非快要死了，否则，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看到它。这不是游戏。”
他真的很担心，他心都在颤抖。
当年他武功下第一还被算计成这样，他的弟弟这样的本事……万一……没有万一，他死也要把人护住。
司凤在他沉凝的目光下，郑重地点零头：“……哦。我记住了，二哥。”
司凤其实想告诉二哥，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他，甚至他能随手掐爆这个世界……
但是……哥哥们了，让他陪二哥历劫。
听二哥，六哥还让他霍霍二哥，怎么霍霍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霍霍二哥，顶多事事听二哥的。
李莲花不再话，带着人回到客栈。
道路在前方延伸，隐入苍茫山色。
司凤的魔法是个巨大的变数，他性子又单纯，真怕自己护不住他。
万一自己不在身边，被人哄骗了怎么办，他这么在乎自己，万一自己被人拿住了，要胁他让他做什么事……
不行，他必须把扬州慢练起来，练到一个可抵千军万马，练到绝世无双，才不至于受制于人。
才能护住这个像赐般出现在他身边的弟弟。
而且这些赶路的同时，他有了些灵感，把扬州慢推衍到极致……
晚上就开始修炼！
今日司凤歪打正着，护下了一条无辜性命。
只是，前路依旧叵测。
金鸳盟、角丽谯、师兄之死的真相、遗失的骸骨……还有身边这个身怀异宝而不自知、对人心险恶一无所知的弟弟。
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地沉重。
他不仅要厘清过往的迷雾，更要护住眼前这个傻呼呼的弟弟。
“下一站，”他轻声自语，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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