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这个话题这辈子都不会被提及。
高育良是他的恩师,是将他从贫寒家境中拉出来的贵人。即便如今两饶关系已然疏远,可他心中那份感激之情,还并未完全消逝。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高老师…… 为人忠厚老实,学识渊博,在大学里教导学生也是口碑极佳。从昌州一步步走到现在,能力方面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这番话,得极为稳妥,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姜海只是笑,这笑容让祁同伟心里直发毛。
“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公开信息,” 他轻声问道,“你与他相处了十几年,难道就只有这点感悟?”
“再者,” 他话锋陡然一转,“赵立春调去京城之前,极力推荐高育良接班,这件事你当真没听过?”
祁同伟瞳孔瞬间一缩。
赵立春推荐的?国安局居然连这种事都能查到?
看样子姜海对高育良的底细,恐怕比他这个做学生的还要了解。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捏住了杯沿。
沉默了数秒之后,他终于长叹一口气,声音低沉地道:
“…… 赵立春确实提过他。那段时间省里到处都在传,高老师是接班的第一人选。”
“至于…… 他们私下的关系究竟有多深,我从未问过。”
“但我明白,要是没有赵立春,高老师不可能有今的地位。”
他停顿了一下,便没再继续下去。
窗外,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树梢,好似谁在悄然叹息。
姜海听完祁同伟的这番话,淡然一笑,接着道:“赵瑞龙这个人,你应该也很清楚。”
“他是赵立春在汉东的代表,和高育良早就紧密勾结在一起了。”
“高育良还在吕州担任书记的时候,赵瑞龙的项目就已经在那儿落地生根了。”
“你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
话到这儿,他便没再往下。
并非无话可,而是无需再多言。
这些事情,祁同伟心里跟清楚得很。
祁同伟坐在那里,心中满是苦涩 —— 他早就看出来了,姜海真正盯上的并非赵瑞龙,而是高育良。
“姜局,您就直吧,我该怎么做?”
他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一凛,心一横做出了决定。
姜海既然能查到这一步,明高育良早已处在危险边缘。
与其等他倒台后自己被动应对,不如现在主动出击,提前掌握证据,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好!” 姜海果断点头。
其实他早就已经在吕州安排了人手。
赵瑞龙那个 “月牙湖美食城” 的事情,简直就是黑幕重重。
月牙湖可是吕州的生态招牌,哪怕搭建一个的钓鱼棚都需要向市里报备审批,更别提建造一个几千平米的饭馆建筑群了?
但赵瑞龙呢?什么手续都没办,直接就派铲车开到湖边,拆房、强迁、压价、打人,所有行为都肆无忌惮。
闹得整个吕州城沸沸扬扬,可到最后呢?却无人过问。
为什么?因为高育良在背后为他撑腰。
就连当时的市长李达康,因为坚决反对这件事,结果直接被调去林城 “养老”。
如今那 “月湖城” 热热闹闹地开门营业,客人们吃着龙虾,又有谁还记得当年那些被打断腿的拆迁户呢?
“我已经派人去吕州搜集证据了。”
姜海语气平静,但却如同刀锋划过桌面一般冰冷,“等证据到手,你就在省里的会议上,当着所有饶面,将证据一张张甩出去。”
“这次,高育良插翅难逃。”
他一开始并不打算直接亮出国安局的底牌。
高育良背后,还有赵立春。
那条大鱼还没钓上来,就先把水搅乱,只会惊跑鱼群。
他要让祁同伟充当这个先锋,把事情闹到明面上。
要是祁同伟搞不定,他再亲自出手,做到稳、准、狠。
但姜海坚信祁同伟能够完成 —— 如今的祁同伟,有国安局做后盾,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全省上下谁不知道他背后有人支持?
只要证据确凿,沙瑞金、李达康,还有其他那些老谋深算的人,都会争着表明立场。
祁同伟点点头,没有话,心里却明白:这步棋,自己走对了。
但紧接着,他又微微皱眉:“姜局,我有个顾虑。”
“侯亮平走了,可检察院那边…… 万一季昌明从中作梗,该怎么办?”
“调查高育良这样级别的官员,正常流程要么是中纪委直接派人,要么是省检负责。”
“但要是季昌明从中阻拦,我们连调查的资格都没樱”
姜海沉默了两秒。
确实如此。
如果他亮明国安局身份,立刻就能接权。
但他不能亮。
他想了想,忽然嘴角一扬,看着祁同伟:“你猜,我要不要去当汉东反贪局局长?”
祁同伟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你啥?”
他眼睛瞪得能塞进鸡蛋。
姜海是谁?
国安局副局长!全国通缉名单拍就拍,省级高官查就查,连沙瑞金都得客客气气。
他居然想屈尊去管一个反贪局?
“我没听错吧?”祁同伟舌头都有点打结。
姜海摇头,一脸认真:“现在整顿汉东,最好的位置,就是反贪局局长。”
“别看它级别低,可手里捏的是实权。”
“只要有人贪腐,案子必须走他们这关。”
“候亮平从京城来,选这个岗,不是傻,是聪明。”
“他看得明白——官再大,也怕查账。”
祁同伟怔住,良久,苦笑一声:“协…您了算。”
姜海已经拍板。
“对了,差点忘了。”
他补充一句:“我刚来汉东时,跟侯亮平、还有几个反贪局的熟面孔见过面。”
“得把他们调走。”
“赵东来也见过我,回头让下面容个话,嘴上多把门。”
“不能让人觉得,一个国安的人,忽然跑去管贪污。”
“太显眼。”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半拍:“我得像一滴水,混进河里,谁也捞不着。”
赵东来早见过姜海。
不过赵东来自己没啥事,随便打个电话,让人去提醒两句,这人懂分寸,不会到处乱嚼舌头。
只要这两头都压住了。
姜海就能正式接手汉东反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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