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青阳城外的洛家驻地，扩建的青瓦白墙建筑群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洛缘深踏着露水未干的石板路，衣袖轻拂，步履轻盈。
筑基期的修为让他行走间悄然无声，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家主。”
沿途遇见的族人纷纷躬身行礼，眼神混杂着敬畏与探寻。
二十一岁的筑基期，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整个青阳城乃至洛家内部都掀起了滔波澜。
洛缘深微微颔首，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既不疏离，又不失威严。
可惜，修为这张最大的底牌，就这么曝了光，让他心中再无半分安全感可言。
左手拇指上的灵鲸戒微微发烫，鲸沧溟懒洋洋的神识在他脑海中响起：
“缘深，瞧你这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虚。”
洛缘深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神识回应：
“前辈，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怎么不是？”
鲸沧溟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你如今可是青阳城的大名人，行走的灵石矿。”
“我若是那些动歪心思的，肯定日夜琢磨着怎么把你绑了榨干。你怕不怕？”
“怕。”
洛缘深答得坦诚。
“怕就对了，怕才能活得久。”
鲸沧溟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转过几道回廊，洛缘深停在一座僻静的院前。
院中一株老梅树斜倚墙角，枝干虬劲，本该傲雪凌霜，此刻却叶片枯黄，失了生机。
他心头一紧。
往年此时，二叔洛千行早已用灵力催发，满树梅花绽放如锦，只为盼着在外的洛昊回来时能看上一眼。
花败，树枯，人……
“家主来了。”
屋内传来洛千行沙哑干涩的声音，他推门而出。
身形比上次见面时佝偻了不少，眼窝深陷，两鬓斑白，就连炼气期的修为灵光都黯淡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洛缘深拱手：
“二叔。”
“家主不必如此。”
洛千行侧身让开，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昊儿他……刚服了药，精神还好。”
屋内光线昏暗，浓郁的药香混杂着一股灵草燃烧后的焦糊气，几乎令人窒息。
洛昊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一身的灵气波动微弱不堪。
他看见洛缘深，黯淡的眼睛里才亮起一点光，费力地撑起一丝笑容。
“缘深哥，你回来了。”
这一声‘哥’，让洛缘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
自他继任家主，族中同辈无论亲疏，都已改口称‘家主’，唯有洛昊，始终如一。
“嗯，我回来了。”
洛缘深走到床边坐下，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死不了。”
洛昊想做出个无所谓的表情，却牵动伤势，闷哼了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洛缘深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洛昊盖着薄被的腹部，那里本该是丹田所在，如今却只剩一片死寂。
“秘境之事，责任在我。”
洛缘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若是我能早到一步……”
洛昊摇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缘深哥，这事不怪你。老祖关乎全族安危，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况且爹都跟我了，最后是你救了大家。”
他望向门口垂手站立的父亲，故作轻松地扬了扬声音：
“爹，你别老拉着个脸，大夫不都了嘛，我好生养着，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洛千行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紧攥的双拳指节发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去看看药。”
他逃也似的转身离去，那佝偻的背影，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屋内的空气顿时凝固。
洛昊的目光一直追着父亲的背影，直到那扇门被轻轻合上，他脸上强撑的笑意才像面具一样片片碎裂。
“缘深哥……”
洛昊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我其实……没事。”
他无意识地抬手，做出一个吐纳引导的姿势，却又在中途僵住，五指缓缓收拢，最终无力地垂落在床侧。
“只是偶尔会忘掉，然后……就像一脚踩空，下面是万丈悬崖。”
灵鲸戒陡然传来一阵灼烫，鲸沧溟的声音在洛缘深脑中炸响：
“子！探查他的气血！快！”
这老怪物一惊一乍的，洛缘深却不敢怠慢，面上不动声色，温声道：
“昊弟，我看看你的经脉，或许有别的办法。”
洛昊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但还是顺从地伸出了苍白的手腕。
洛缘深三指搭上脉搏，一丝灵力悄然渡入，同时在神识中急切地问：
“前辈，到底怎么回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鲸沧溟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的丹田确实是个破筛子，存不住半点灵气。”
“但他的经脉完好无损，而且坚韧宽阔得不像话！这子……是个生的炼体胚子！”
洛缘深心中一动：
“炼体？”
“还记得我路上跟你提过的《憾海经》吗？”
鲸沧溟的声音带着一种喜悦。
“既然丹田这个碗破了，那就不用碗了！直接把身体当成容器，将灵力熔炼进血肉、筋骨、五脏六腑！”
鲸沧溟的神识在洛昊身上扫了一圈，嘿嘿笑道：
“这子要是意志够硬，前途不可限量。不过嘛……”
“不过什么？”
“疼。”
鲸沧溟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不是一般的疼，是相当于把你全身的骨头一寸寸敲碎，再把血肉碾成泥，然后重新和起来。”
“每来上这么一次，怎么样，刺激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哦，对了。入门需要两味药材做引子，东海灵鲸一族的秘药，千年血珊瑚，还有玄冰玉髓。你能搞到吗？”
洛缘深一阵沉默。
这两样东西，光听名字就知道是材地宝。
他缓缓收回手，对上洛昊那双既害怕燃起希望，又忍不住期待的眼睛，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沉声道：
“好好休养，办法，我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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