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家属院的出操号就顺着窗缝钻进来,林晚秋一骨碌爬起来,摸黑套上打补丁的蓝布褂子 —— 昨晚睡前特意把衣服叠在炕边,就是怕耽误早上去后山看药材。身边的冬冬还蜷着身子,手里攥着半截蜡笔,嘴角沾着点玉米面渣,想来是梦里还在惦记马大妮家的包子。
林晚秋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刚走到灶台边,就看见灶台上放着个温热的粗瓷碗,碗里是半碗玉米糊糊,碗底压着张纸条,是陆沉舟的字迹,笔锋刚硬:“先吃点,我去出操,回来帮你浇苗。” 她捧着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心里像灌了温水似的 —— 从前这个男人回家只会沉默地坐炕沿,如今连留饭都记得她早上要去后山。
喝完糊糊,林晚秋拎着铁皮水桶往后山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土路两旁的野草上挂着露珠,折射着微光。刚转过山坳,就看见药材地里有个熟悉的身影,陆沉舟穿着作训服,正蹲在地里,心翼翼地把几棵被风吹倒的苗扶起来,手里还拿着几根细树枝,看样子是想给苗搭个简易的支架。
“怎么这么早?” 林晚秋走过去,把水桶放在井台边。陆沉舟抬头,额角还沾着汗珠,军帽檐压得低,露出的眉骨线条硬朗:“出操路过,看风大,怕苗倒了。” 他着从口袋里掏出个本子,递过来,“昨去后勤处翻了翻旧资料,找到本五十年代的《边区草药种植手册》,里面黄芪怕涝,最近要是下雨,得赶紧挖排水沟。”
林晚秋接过本子,纸页泛黄,边角都卷了,上面还贴着几张用红蓝铅笔标注的草图。她指尖划过字迹,忽然想起前世在 2025 年的图书馆里,翻到过类似的旧书,那时只当是普通文献,没想到这一世竟成了救命的宝贝。“谢谢你,” 她轻声,抬头时撞进陆沉舟的眼睛,他的眼神比往常软了些,像晨露映着的光。
两人一起给苗浇水,陆沉舟拎着水桶,林晚秋拿着瓢,挨棵浇过去。她特意把灵泉水掺在井水里,稀释得很淡 —— 昨王医生草木灰能防虫害,她就试着在水桶里加零灵泉水泡的草木灰水,既不显眼,又能帮苗抗虫。冬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纸折的铲子,蹲在旁边帮着捡草:“妈妈,苗会长得比我还高吗?” 陆沉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会,等苗长大了,冬冬就能帮爸爸拿药材了。”
正忙着,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马大妮挎着竹篮走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面窝头:“晚秋妹子,沉舟同志,歇会儿吃点东西!俺家那口子今早去后勤处领零新磨的玉米面,蒸了窝窝头,给你们带了两个。” 她放下篮子,蹲在地里看了看苗,忽然皱起眉头:“咦?这几棵苗怎么叶子黄了?是不是招虫子了?”
林晚秋心里一紧,赶紧蹲下去看 —— 果然,有三棵当归苗的叶子上有细的虫洞,叶尖还泛着黄。她想起《本草纲目》节选本里过,艾草煮水可以驱虫,赶紧:“俺记得王医生给的书里,艾草能驱虫,咱们去后山采点艾草煮水浇浇?” 马大妮一拍大腿:“俺家院子里就种着艾草!俺这就回去拔,你等着!”
马大妮走后,陆沉舟看了看表:“我得去训练了,下午训练结束,我去卫生所问问王医生,有没有驱虫的药粉。” 他拿起搭在树枝上的军帽,又叮嘱了一句,“别太累,要是弄不完,等我回来帮你。” 林晚秋点点头,看着他跑向训练场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 这个曾经 “六年不熟” 的丈夫,如今竟成了她最踏实的依靠。
中午,林晚秋和马大妮一起煮了艾草水,晾凉后心地浇在有虫洞的苗根边。冬冬在旁边帮忙递瓢,还时不时用手指着叶子上的虫洞:“妈妈,虫子会不会怕艾草味呀?” 林晚秋笑着:“会呀,艾草味能把虫子赶跑,咱们的苗就能好好长了。”
正浇着水,就看见王秀芝挎着个空篮子,慢悠悠地从药材地旁边走过,眼神往地里瞟了瞟,嘴里还嘀咕着:“哼,装模作样种什么药材,指不定哪就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了。” 林晚秋没理她,继续浇水 —— 上回被马大妮怼过之后,王秀芝收敛了不少,可还是爱风凉话。
可没想到,下午林晚秋去卫生所找王医生请教驱虫的事,回来时竟发现药材地里有两棵苗被连根拔了!冬冬站在旁边,眼圈红红的:“妈妈,刚才王秀芝阿姨过来,拔了苗就走,俺拦不住她!” 林晚秋心里又气又急,刚想去找王秀芝理论,马大妮就跑了过来:“晚秋妹子,俺刚才在院门口看见王秀芝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拿着棵苗,俺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她又搞动作!”
两人正着,张干事带着两个战士过来巡查 —— 后勤处安排了战士定期巡查药材地,怕有人破坏。张干事看见被拔的苗,皱起眉头:“这是谁干的?咱们军属院提倡自力更生种药材,怎么还能有人搞破坏?” 林晚秋压下火气,平静地:“冬冬看见是王秀芝同志拔的,马大妮同志也看见她拿着苗。”
张干事立刻让人去叫王秀芝。不一会儿,王秀芝就来了,手里还攥着个帕子,看见张干事,脸色有点白:“张干事,您找俺有事?” 张干事指了指地里的苗:“王秀芝同志,这苗是不是你拔的?” 王秀芝眼神躲闪:“不是俺!俺就是路过,没碰苗!” 冬冬大声:“就是你拔的!俺看见你把苗扔在路边了!”
马大妮也帮腔:“俺刚才在院门口看见你手里拿着棵苗,还问你拿的啥,你没啥,转身就扔了!” 王秀芝被得没话,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低下头:“俺…… 俺就是看这苗长得不好,想帮着拔了,省得影响别的苗……” 张干事严肃地:“王秀芝同志,种药材是为了给卫生所做贡献,不是你想拔就能拔的!你这是破坏集体利益,必须给林晚秋同志道歉,还要帮着补种!”
王秀芝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给林晚秋道了歉,还跟着一起补种了苗。看着王秀芝悻悻的样子,马大妮声对林晚秋:“妹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眼红你过得好。” 林晚秋摇摇头:“没事,只要苗能好好长,道歉不道歉的都无所谓。”
傍晚,陆沉舟训练回来,还带回了卫生所的药粉 —— 王医生特意给的驱虫药粉,是部队里用来给军马驱虫的,对药材也管用。他蹲在地里,心翼翼地把药粉撒在苗根边,林晚秋在旁边帮着递药粉袋,夕阳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冬冬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拿着纸和蜡笔,画着地里的苗,嘴里还哼着部队里学的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晚饭时,林晚秋蒸了玉米面窝头,还炒零咸菜,陆沉舟把自己碗里的咸菜夹给她:“你今累了一,多吃点。” 林晚秋看着他,忽然想起前世临死前,躺在破旧的土坯房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而这一世,有丈夫疼,有儿子爱,还有热心的邻居,心里满是感激。“陆沉舟,”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以后咱们一起把药材种好,好不好?” 陆沉舟抬头,眼里带着笑意:“好,一起种。”
夜里,煤油灯昏黄的光映着炕头的《本草纲目》节选本,林晚秋靠在陆沉舟身边,看着书里的药材图,陆沉舟则在旁边擦枪,偶尔抬头看看她,两人没话,却格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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