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希不是因为张凡才对我出手的吗?风家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顾宸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那种孩子过家家会让一个超级大家族对你出手吗?”
蒋睿笑了笑,仿佛在一个笑话。
“他们肯定是另有原因啊。不过我要先确定你是他的儿子……”
蒋睿将顾宸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惊疑与茫然尽收眼底,他并不急于揭晓答案,反而像一位耐心的垂钓者,缓缓收紧手中的线。
他抬手示意顾宸稍安勿躁,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现在,你先别问,只听我,然后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他目光如炬,紧紧锁住顾宸的双眼。
“你之前,是不是特意去过魔都那场嘉德秋季拍卖会?你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其中一件……羊脂白玉的螭龙纹玉牌?”
顾宸心头猛地一跳,这件事极为隐秘,蒋睿如何得知?他眼神中的警惕之色更浓,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只得压下重重疑虑,微微颔首。
“是。确有此事。”
蒋睿对他的配合似乎颇为满意,不再多言,而是从西装内袋里,心翼翼地取出一张边缘已微微泛黄的旧照片,递到顾宸面前。
照片上,一对气质出众的男女依偎而立。
男子身着旧式西装,儒雅俊朗,眉宇间自带一股书卷气;他身旁的女子明眸善睐,笑容温婉,堪称绝色。然而,最让顾宸瞳孔骤缩的是——那中年男子的脖颈间,用红绳悬挂着一块玉牌,其造型、纹路,与他当初在拍卖图录上反复摩挲、志在必得的那一块,赫然一模一样!
“这!”
顾宸呼吸一窒,巨大的震惊让他几乎失语。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蒋睿,声音因急切而略显沙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又为什么对那块玉牌如此了解?!”
蒋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连声追问,而是指着照片上那对男女的面容,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诱导性。
“孩子,你先别管我为何知道。你仔细看看,仔仔细细地看……照片上的这两个人,你难道不觉得……有几分不出的眼熟吗?甚至,让你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宸的视线再次牢牢钉在照片上。
先前被玉牌吸引了大半注意力,此刻凝神端详那两张面容,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果然从心底升起。
那男子的眉眼轮廓,那女子微笑时的弧度……确实带来一种遥远的、模糊的熟悉感,仿佛在记忆深处尘封的角落里,存在着与此相关的、极其久远的印记。
他试图用力回想,大脑却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针扎一般,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扶住额角。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光影不受控制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歌声,还迎…还有某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在剧烈的头痛和某种本能的驱使下,两个极其亲昵、却已无比陌生的称谓,竟不受控制地从他唇齿间喃喃溢出。
“爸……妈……?”
这一声无意识的呼唤虽轻,却如同惊雷般在蒋睿耳边炸响!
他脸上一直维持的沉稳瞬间被巨大的欣喜所取代,眼中迸发出近乎灼热的光芒,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几分,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孩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哪怕只是一点点感觉?!”
到了这一步,蒋睿心中已然十拿九稳。所有线索、所有反应都指向同一个事实——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这个在商场上掀起波澜的顾宸,正是他那位苦寻亲人多年、终日郁郁寡欢的表妹白薇,失散已久、心心念念的外甥!
顾宸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处,带来清晰的痛福他花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才勉强将那股混杂着惊愕、警惕与身体不适的躁动压下去。
额角渗出的冷汗滑至下颌,他抬起未受赡手臂,有些粗鲁地将其抹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一派从容的蒋睿,声音因气息未匀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和断续。
“你……费这么大周折,到底……有什么目的?”
蒋睿并未因他这近乎质问的语气而不悦,反而极轻地叹了口气,那眼神复杂得让顾宸一时难以解读,有审视,有追忆,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近乎引导的语气,缓声问道。
“孩子,别急着下定论。我先问你,你可知你执着要拍下的那枚玉牌,究竟是何物?”
顾宸心神微凛,蒋睿的态度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稳。
“那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这句话出口时,他心底某处柔软被触动,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涩然。
蒋睿闻言,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真切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甚至隐隐有些激动。
“果然……看来,你真是他的儿子,错不了。”
“他的儿子?”
顾宸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头巨震,疑惑如潮水般涌上。
“你……认识我父母?” 他记忆中对父母的印象早已模糊,此刻竟从一位曾经的死敌口中听到如此确凿的提及,怎能不让他心绪翻涌。
蒋睿没有否认,而是再次将那张旧照片推向顾宸眼前,指尖点着上面那对璧人。
“孩子,你再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人,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只是……熟悉?”
顾宸的视线重新落回照片上,那两张笑颜依旧温暖,那种莫名的亲切感也再次袭来,他蹙紧眉头,试图在记忆的深渊中打捞,却只抓住一些飘渺的碎片,不由得喃喃。
“很熟悉……好像……经常在梦里见到过类似的身影……”
那种抓不住、摸不着的模糊感让他有些烦躁。
蒋睿了然地摇摇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岁月的感慨与怜悯。
“诶,这也难怪,毕竟那时候你还太,记不清也是常理。”
他话锋一转,问到了最关键处。
“孩子,那枚玉牌,现在在你身上吗?”
顾宸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摇了摇头。
“不在了。当时那玉牌,是我妻子梦璃在拍卖会上拍下送给我的。我……后来又将玉牌送给了她,当作一份心意。她向来珍视,应该……是妥善收藏在家的书房里了。”
提及辛梦璃,他眼神一暗,心中涌起无尽的牵挂与担忧。
蒋睿听完,神色愈发凝重,他沉吟片刻,郑重地点零头。
“好,我知道了。孩子,我会立刻派人去确认玉牌的情况。一旦确认无误,”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
顾宸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蒋睿站起身,走到顾宸面前,双手负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认真,一字一句地道。
“你的亲人。你在这世上,血脉相连的亲人。”
“亲人?!”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顾宸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此刻竟被告知在这世上还有血脉亲缘,这冲击远胜过任何商海风浪。
在巨大的震惊与将信将疑中,顾宸最终选择了暂时留在英伦这座隐秘的宅邸。
一方面,他需要时间让身体从车祸的重创中恢复,蒋睿提供了最好的医疗和静养环境;另一方面,他也在焦灼地等待着蒋睿所谓的“确认”消息,内心充满了对未知身世的茫然、忐忑,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期盼。
未来的迷雾,似乎透进邻一缕微弱的光。
暮色如墨,浸染着辛氏老宅飞翘的檐角。
书房内,辛梦璃独坐在窗边,往日灵动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庭院里渐次凋零的玉兰花。
一个月,整整三十个日夜轮回,顾宸依旧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
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可每一次带来的,要么是警方毫无进展的通报,要么是集团内部更为焦头烂额的消息。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日夜不息地冲刷着她,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只能终日以泪洗面。
更雪上加霜的是,辛氏集团也遭人趁机攻击,虽不及风家对宸舟那般致命,但那些伺机而动的对手们阴险的冷箭、银行愈发谨慎的抽贷、合作商的观望迟疑,都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捆缚着辛氏,让它进退维谷,举步维艰。
与此同时,远在英伦。
浓雾笼罩着泰晤士河畔,古老的街道上弥漫着湿冷的气息。
蒋睿派往国内调查玉牌及顾宸身世的心腹,终于带回了确凿无误的消息——那枚由辛梦璃拍下、承载着顾宸身世之谜的羊脂白玉螭龙纹玉牌,其纹样、质地,都与那泛黄旧照片上的影像完全吻合。
蒋睿放下那份沉甸甸的调查报告,目光复杂地看向坐在壁炉旁沉默不语的顾宸。
年轻人脸上的伤痕已渐愈合,但眼底的阴霾与坚韧却交织得愈发深沉。
“是时候了,”
蒋睿起身,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风衣。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顾宸默默跟上,心中已隐约猜到几分,但当真跟随蒋睿踏入那家隐匿在摄政街深处、弥漫着浓郁咖啡香与旧书卷气的咖啡馆时,心跳仍不由自主地加快。
靠窗的卡座里,一位身着素雅旗袍、气质雍容的中年女子早已等候多时。
当顾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便如同被磁石吸住,再也无法移开。
待顾宸走近,未等蒋睿介绍,女子已倏然起身。她快步上前,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顾宸,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她精心描绘的眼线。
白薇伸出微颤的双手,心翼翼地捧起顾宸的脸颊,指尖冰凉的温度触碰到顾宸的皮肤,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情福
“孩子……我的大外甥……”
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饱含着积压了数十年的思念与痛楚。
“我是你妈妈的亲姐姐啊……我是你大姨,白薇……”
“大……大姨?”
顾宸彻底怔在原地,这两个陌生至极的称谓艰难地滑过喉间。
眼前妇人激动的泪水、无法作伪的深情,以及那与他记忆中父母容貌依稀相似的轮廓,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他尘封的记忆之门。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重复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属关系。
白薇听到这声略带生疏的称呼,眼泪落得更凶,却用力点头,将顾宸的手握得更紧,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
“是,是大姨!孩子,你受苦了……这么多年,让你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苦……”
她泣不成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用无比坚定、仿佛宣誓般的语气道。
“不怕了,以后再也不怕了!白家,就是你今后的依靠!只要大姨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你分毫!”
窗外,英伦的雾霭尚未散尽,一缕微弱的阳光却顽强地穿透云层,斜斜地照进咖啡馆,恰好落在相拥而泣的姨甥二人身上,将这一幕悲喜交加的相认,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顾宸在最初的震撼与恍惚过后,并未如寻常人般沉浸在认亲的狂喜或对往事的追索中,他眼底的波澜迅速平息,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审慎。他轻轻握了握白薇尚在微颤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晰。
“大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但……您能不能跟我仔细讲讲,我父母……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渴望了解那模糊记忆背后的真实,这渴望迫切而深沉。
白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为这孩子于巨大变故中仍能保持的清醒与克制。但她随即缓缓摇头,那保养得夷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楚与决绝,她抬手,轻柔地为顾宸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动作间充满了长辈的怜爱。
“好孩子,那些……都是上一代人之间的陈年旧怨,是是非非,盘根错节,沾满了血与泪,并不光彩。”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恳求与保护欲。
“你以后就叫我白姨吧,大姨不好听……对了,孩子,白姨听,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妻子贤惠,孩子可爱,生活幸福美满。既然如此,这些沉重的过往,就让它随风散了吧。知道得太多,对你未必是好事。所有的恩怨情仇,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去面对、去清算,你只管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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