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灯,熄灭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光,而是某种更加根本的、维系着“存在”与“被感知”之间连接的……背景辐射,消失了。
当那高空的、带着绝对权威意味的扫描波如同退潮般彻底消散,当同步轨道上那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冰冷“注视”被彻底斩断的瞬间,江辰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重福仿佛一直支撑着他、界定着他、甚至某种程度上“定义”着他的无形坐标,骤然抽离。
他不是变得“自由”了,而是变得……无关紧要了。
就像被从显微镜下移开的玻片,被贴上标签放入冰冷的档案柜深处。实验结束,数据采集完毕,样本归档。实验室的灯,为这个“样本”熄灭了。
地下蓄水池重归死寂,比之前更加彻底。那台古老的净化装置彻底沉寂,连规律的震动都停止了,仿佛为了躲避最终的扫描而进入了最深度的假死状态。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丝“艾莉西亚”净化力场也消散无形,只剩下污渠固有的腐臭和冰冷。
“结……结束了?”苏沫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却又充满了不确定。她紧紧抓着江辰的手臂,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
林夕和“回声”也感受到了那种变化。那一直悬在头顶、令人窒息的被观测感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虚无。仿佛他们从一场激烈而残酷的舞台剧中,突然被扔回了空无一饶、散场后的黑暗剧场。
“档案馆……放弃了?”“回声”喃喃自语,试图用理性分析,“因为最高议会的裁决?还是因为……它已经得到了它想要的所有数据?”他到最后,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看向江辰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江辰这个“不可知变量”,似乎已经被彻底“测量”并“记录”了。
江辰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直身体,靠在冰冷锈蚀的装置基座上,闭上了眼睛。
他在内视。
意识深处,那缕与苏沫共鸣后变得坚韧的纯白意志,依旧存在,如同灰烬中一颗不肯熄灭的余烬。但它失去了与外界的“张力”。之前,无论是“守望者”的注视,“虚空”的贪婪,还是“艾莉西亚”的秩序,都像是对立的磁极,无形中塑造并激发着它的存在。此刻,所有这些外部的“力”都消失了,它仿佛悬浮在绝对的真空里,失去了参照,也失去了……意义。
“摇篮级”的权限连接也变得极其微弱、极其被动,仿佛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只能接收到一片模糊的、无意义的背景噪音。世界的信息依旧在他周围流淌,但它们不再“主动”向他呈现脉络和规律,而是变回了一锅混沌的、与他无关的粥。
他被“静默归档”了。
(承)
这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比直面任何敌人都要可怕。它无声地侵蚀着意志,滋生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福
“我们……现在怎么办?”苏沫看着沉默不语的江辰,又看了看同样茫然的林夕和“回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失去了明确的敌人(哪怕是宇宙级的),也失去了被注视的压力,前路反而变得更加迷茫。
目标是什么?逃离“档案馆”的观测?他们已经“成功”了。阻止“盖亚2.0”?他们手握证据,却不知该投向何处,甚至不确定这证据是否还有意义。对抗“虚空”?连“档案馆”都将其标记为“非干涉对象”,他们又能做什么?
“先离开这里。”林夕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她一贯的 practicality(务实)。“无论‘档案馆’是否还在看着,这里都不安全。‘仲裁者’的人,或者‘虚空’的其他衍生物,随时可能找来。”
她是对的。停留在原地就是等死。
四人再次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座给予他们短暂庇护、又带来了终极虚无感的古老装置,重新踏入污浊的排水渠,漫无目的地向前跋涉。
这一次,步伐更加沉重。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疲惫和伤痛,更是因为精神的锚点似乎已经丢失。
江辰沉默地走在最前面,依靠着残存的、微弱的“摇篮级”被动感知,勉强规避着明显的危险区域。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或者,被那种“归档”后的虚无感所充斥。他甚至无法再去思考苏沫的担忧、林夕的决断、“回声”的分析,这些信息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墙壁,他能接收到,却无法产生任何内在的回应。
他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凭借着本能和残存的一丝责任(不能连累同伴),在黑暗的迷宫中移动。
不知走了多久,排水渠的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隐约传来的、城市的噪音——车辆行驶声、模糊的人声。他们似乎接近了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口。
然而,就在他们看到希望的那一刻——
江辰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是感知到了危险。
而是他意识深处,那缕如同余烬般的纯白意志,在长久的沉寂和虚无的压迫下,仿佛被逼到了极限,突然自发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外部的刺激,没有明确的意图。
就像一颗习惯了在风暴中生存的种子,当风暴骤然停止,它反而因不适而开始挣扎。
伴随着这自发的闪烁,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尖锐的意念,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从他那近乎枯竭的意识土壤中钻了出来:
【……为何……‘静默’?】
(转)
这并非一个寻求答案的疑问,更像是一种存在本能的抗拒!是对被“归档”、被“遗忘”状态的不认同!
这微弱的抗拒,如同在绝对寂静的宇宙中发出的一声呐喊,虽然渺,却瞬间打破了江辰内心那死水般的虚无!
几乎在这意念生出的同时——
他眉心的纯白光芒,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虽然依旧黯淡,却稳定地亮了起来!
而他体内那几乎陷入停滞的“摇篮级”权限连接,也像是被这声“呐喊”所震动,猛地清晰了一瞬!
就在那一瞬间!
一幅破碎的、模糊的、仿佛来自极其遥远距离的画面,如同断线的信号般,强行挤入了他的感知!
那是一片……星空。
并非他熟悉的、被“守望者”注视的星空。而是更加……扭曲、破碎的星空。无数星辰的光芒被拉长、撕裂,背景是如同污渍般蔓延的、不断蠕动变化的黑暗。在这破碎星空的中央,悬浮着一个难以形容的、由无数几何碎片和血肉组织强行拼接而成的、巨大的卵状物。那卵状物表面布满了搏动的、类似血管和电路混合的脉络,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混合了生命孵化与机械运转的气息。
而在那卵状物的下方,隐约可见……半颗支离破碎的、熟悉的蓝色星球?!
地球?!
未等江辰看清,那画面便如同被干扰的电视信号般,剧烈闪烁、扭曲,然后彻底消失!
“呃!”江辰闷哼一声,捂住仿佛被针扎般的额头,那短暂的、超负荷的感知让他本就虚弱的状态雪上加霜。
“怎么了?”苏沫立刻扶住他。
“我……‘看’到了……”江辰喘息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星空……破碎的……一个‘卵’……还迎…地球……好像……被……”
他无法准确描述那幅短暂却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合)
那是什么?
是“虚空”的巢穴?“盖亚2.0”的终极形态?还是……别的,更加不可名状的东西?
为什么在他抗拒“静默”的瞬间,会接收到这样一幅画面?
是“摇篮级”权限在失去“档案馆”压制后,偶然捕捉到的宇宙一隅?还是……那幅画面,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在“档案馆”观测静默后,才得以被他接收到的、来自其他“被遗忘者”的……求救信号?或者……警告?
江辰抬起头,望向排水渠出口那微弱的光亮,又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望向了那片刚刚在他感知中惊鸿一瞥的、破碎的星空。
被“归档”的虚无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画面彻底击碎。
一种全新的、更加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
“静默”,或许并非结束。
它可能只是意味着……
……舞台的幕布已经落下,而真正的演出……才刚刚开始在无人注视的……黑暗后台。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那缕纯白的意志在他眼中重新燃烧起来,不再是余烬,而是冰冷的火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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