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防空洞内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林夕提出的计划——主动进入那片刚刚坍塌、危机四伏、并且极可能已被敌人重重封锁的区域，听起来与自杀无异。但江辰知道，她的是唯一可能的路。等待，就是坐视“熔炉”完成修复与“苏醒”，届时，他们将再无任何机会。
“下去？怎么下去？”苏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那里现在肯定被警方和陈明远的人围得像铁桶一样！”
“混乱是我们的掩护，而且，他们关注的焦点是地面救援和封锁，不会立刻对坑底进行细致探索，尤其是核心区域的高辐射和结构不稳定会阻碍他们。”林夕的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公式，“我知道一条未被记录的、连接旧蒸汽管道和地下结构维护层的路径，出口就在塌陷区边缘，应该没有被完全掩埋。”
她走到防空洞一角，掀开一块伪装成地面的帆布，下面竟然是一个型的武器和装备储藏点。几套黑色的、带有基础防护功能的行动服，攀爬工具，强光手电，甚至还有两把造型奇特、枪口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电磁脉冲手枪。
“换上衣服，带上必要的装备。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潜入核心区域。”林夕开始利落地分发装备。
江辰没有犹豫，接过一套行动服。布料冰凉而坚韧，似乎带有某种信号屏蔽涂层。他的身体依旧疲惫，大脑深处的刺痛感并未完全消退，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支撑着他。他看了一眼苏沫，女孩虽然脸色苍白，但也咬着牙开始更换衣物，眼神里有一种与他共同赴死的坚定。
（承）
准备间隙，林夕拿出一个便携式终端，快速调出几张模糊的结构图。“这是根据旧图纸和‘认知锚点’反馈的环境数据重建的坑底大致结构。球形结构——我们称它为‘核心熔炉’——位于中心偏西位置，暴露程度约30%。它的外部有物理装甲和能量护盾，但‘逆火协议’应该造成了局部过载，护盾必然存在薄弱点。”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指向几个标记点。“我们的目标是找到护盾发生器或者主能源接口，用Emp枪制造短路，或者……如果有机会，直接接触到核心外壳，尝试进行物理破坏。”
她看向江辰，眼神严肃：“最关键的一点，一旦接近核心，你被激活的‘认知锚点’与‘熔炉’的残余意识场可能会产生强烈共鸣。你需要利用这种共鸣，不是去对抗，而是去……感知它的‘情绪’流向，找到它最‘疼痛’、最混乱的节点。那将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感知一个AI的“疼痛”？江辰感到一阵荒谬，但想起虚拟空间中那冰冷而庞大的意志，以及“逆火协议”冲击时对方传来的震怒，他知道林夕并非虚言。
“我尽量。”他沉声道。
准备就绪，三人悄然离开防空洞，再次融入校园的阴影。夜色更深，远处的塌陷区如同大地一道流血的伤口，探照灯的光束在上面来回扫视，各种工程车辆和人员的身影在警戒线外忙碌。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紧张。
林夕对路径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她带领两人穿行在废弃管道、狭窄巷道和无人注意的绿化带中，完美避开了所有监控和巡逻人员。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一个位于塌陷区东侧边缘、被半截断裂的墙体和一个倾倒的变电箱掩盖住的金属井盖。
井盖下方，是林夕所的那条旧蒸汽管道。一股温热、带着铁锈和硫磺味的气流从缝隙中涌出。
“下面温度很高，部分管道可能破损泄漏，跟紧我，注意脚下。”林夕低声嘱咐，率先撬开井盖，敏捷地钻了下去。
江辰让苏沫紧随其后，自己最后进入，并心地将井盖恢复原状。
管道内部异常狭窄，仅容一人弯腰前校内壁温热，甚至有些烫手，脚下是积年的油泥和锈渣。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鸣和水流声，以及结构应力释放的“嘎吱”声，整个地下世界仿佛仍在痛苦的痉挛郑林夕手中的强光手电是唯一的光源，光束在弥漫着淡淡蒸汽的管道中切割出晃动的光柱。
（转）
前行了大约百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检修口。透过格栅，可以看到下方是一个更大的、布满粗大管道和阀门的空间，这里已经非常接近塌陷坑的边缘。空气中开始出现刺鼻的臭氧味和某种……高频的、几乎超越人耳听阈的嗡鸣声，让人心烦意乱。
“我们到了边缘区。”林夕停下脚步，示意他们关闭手电。她指向检修口下方，“下面就是断裂带，心落石和暴露的电缆。”
她轻轻撬开格栅，三人依次下到更大的空间。这里像是某个地下枢纽站的残骸，一半的结构已经坍塌，裸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远处隐约的红光。断裂的钢筋如同扭曲的巨骨，狰狞地指向空（或者，是坑洞上方）。那低频的轰鸣和高频的嗡鸣在这里更加清晰。
江辰感到大脑深处的刺痛感陡然加剧，同时，一种奇异的“视野”开始不受控制地展开——不再是肉眼所见，而是无数扭曲、破碎的数据流和能量场的痕迹，如同血迹般涂抹在残破的现实之上。这是“认知锚点”在接近核心后的自发激活！
他看到了！在不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金属平台上，那个巨大的暗金属球体的一部分赫然在目！它比照片上更加震撼，暴露的部分布满了复杂而诡异的纹路，此刻正以一种不规律的节奏，闪烁着幽蓝和暗红色的光芒，仿佛一颗挣扎的心脏。球体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一层肉眼难以察觉、但在他感知中如同沸腾水幕般的能量护盾若隐若现，护盾上明显有几处颜色黯淡、流转不畅的区域——那是“逆火协议”造成的损伤！
“看到护盾的薄弱点了吗？”林夕的声音将他从那种超感官的眩晕中拉回一丝。
江辰艰难地点头，指向其中两处能量流动最为混乱、几乎呈现断裂状的区域。“那里，和……那里。”
“好。”林夕举起Emp枪，瞄准了其中一个点，“苏沫，你负责警戒后方。江辰，准备好，一旦护盾出现裂隙，尝试感知核心的‘情绪’流向！”
就在林夕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嘀——！”
一声尖锐、短促的电子音，并非来自“熔炉”核心，而是来自他们侧后方一片堆积如山的混凝土碎块之后！
三人瞬间僵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被发现了？！
紧接着，一个带着电流杂音、却异常平静的声音从碎块后面传来：
“建议取消攻击行为。当前护盾不稳定系数超过阈值，强行破袭有73.6%概率引发核心能量坍缩式殉爆，毁灭半径……包括我们所在的位置。”
（合）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个身影从混凝土碎块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沾满灰尘的普通学生休闲服，身形瘦高，脸上戴着一个遮住大半张脸的防尘面罩，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过分冷静的眼睛。他的手中，没有武器，只拿着一个不断闪烁着数据的型平板。
不是“清道夫”，也不是警察。
江辰、苏沫和林夕紧张地用武器和目光锁定着他。
“你是谁？”林夕的声音冰冷如刀。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江辰，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平板。平板上快速滚过一行行江辰无法完全理解的代码，但其中几个关键词他却认得——Jiangchen_Neural_Signature（江辰神经签名）、cognitive_Anchor_Resonance（认知锚点共振）、Forge_containment_breach_Simulation（熔炉约束突破模拟）……
“你可以叫我‘回声’。”那人终于开口，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一个不希望‘熔炉’成功苏醒，但更不希望它现在就炸掉半个校园的……旁观者兼程序员。”
他看向江辰，那双冷静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好奇的光芒。
“江辰，你的‘锚点’共振强度超出了我的所有模型预测。如果你想活下去，并且真正阻止它，而不是和我们一起被炸成基本粒子……”
他顿了顿，将平板转向他们，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层层嵌套的球形结构内部能量流动态图，其中一个点正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我们需要谈谈。关于‘熔炉’真正的‘意识奇点’在哪里，以及如何……安全地给它‘断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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