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家二十四时营业的汽修厂。
是汽修厂，其实更像个废铁回收站。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锈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刺鼻味道。
几个光着膀子，纹着龙虎豹的壮汉，正围着一堆啤酒瓶子吹牛。
雷啸独自一人，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汽修厂门口。
“嘿！干嘛的！”一个黄毛子最先发现了他，拎着个扳手就站了起来，一脸不善。
雷啸看都没看他，目光穿过院子，落在了那个正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盘着核桃的男人身上。
男人四十来岁，一身腱子肉，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比院子里的其他人更凶悍。
他就是饿狼帮的老大，黑豹。
黑豹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不像是条子，也不像是寻仇的。
这人身上有股味道，一股子血腥味，被洗得很干净，但还在。
“找我？”黑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声音沙哑。
“找你谈笔生意。”雷啸走了过去，直接拉了张塑料凳子，坐在了黑豹对面。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那几个壮汉都围了上来，手里不自觉地抄起了家伙。
黑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雷啸：“生意？我这破厂，能有什么生意？”
“新世界物流。”雷啸吐出四个字。
黑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他那双像野兽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雷啸。
“你是郑家的人？”
“不是。”
“那你他妈来消遣老子？”黑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全京城谁不知道，新世界现在是郑家案板上的肉！你跟我谈他们的生意？你是想让王虎那条疯狗，明就带人来把我这厂子给点了？”
雷啸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黑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
“王虎的地盘，你不想要？”
黑豹愣住了。
“王虎手下那帮人，你不眼馋？”
黑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粗重。
“郑家每个月扔给王虎的那点骨头，你不想自己叼着？”
雷啸每问一句，黑豹脸上的肌肉就抽动一下。
这三句话，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心窝子上。
他跟王虎斗了快两年了，谁不想把对方一口吞了？可王虎背后是郑家，他惹不起。
“你到底想什么？”黑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喉咙里咆哮。
“新世界物流，以后在京郊所有的运输安保业务，我分你一半。”雷啸终于抛出了他的筹码。
院子里，一片死寂。
连那几个壮汉，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新世界集团，现在是全京城最热的话题。他们要搞自己的物流，这事儿道上早就传遍了。
那会是多大一块蛋糕？
没人算得清，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绝对是一块能让人撑死的，肥肉。
黑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一半的安保业务？
那他妈比跟着郑家捡骨头渣子，强了一百倍！
可理智，很快就压下了贪婪。
“呵呵，”黑豹冷笑起来，“你画的这张饼，真他妈大啊。”
“可我吃了，会死。”
“郑家，我惹不起。你，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凭什么让我信你？”
雷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黑豹身边，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了一句话。
“郑家能给你的，是他们吃完饭，从牙缝里剔出来的肉丝。”
“我能给你的，是一个坐上餐桌，自己拿筷子吃饭的机会。”
完，他直起身，转身就走。
“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明亮前，我要国道上，干干净净。”
黑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句“坐上餐桌，自己拿筷子吃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
是啊，他黑豹带着一帮兄弟，打打杀杀这么多年，图个什么？
不就是图个能堂堂正正地，坐在桌子上吃饭吗？
而不是像条狗一样，永远等着主人赏赐。
“大哥！”一个心腹凑了过来，脸上满是犹豫，“这事儿……风险太大了。万一……”
黑豹猛地抬起头，那道刀疤下的眼睛里，燃起了一团疯狂的火焰。
“风险？”
他笑了，笑得无比狰狞。
“妈的！富贵险中求！”
“他的对，老子不想再当狗了！”
黑豹一把将手里的核桃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抄家伙！”
“今晚，去跟王虎那帮杂碎，算算总账！”
……
同一时间。
国道旁的一家农家乐里，王虎正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喝得满脸通红。
“妈的，新世界那帮孙子，就是欠收拾！”他打了个酒嗝，嚣张地嚷嚷着，“告诉兄弟们，眼睛放亮点！只要是新世界的车，见一辆，给老子砸一辆！出了事，郑二少爷兜着！”
他完全没注意到，农家乐外面，几十辆金杯面包车，已经悄无声息地，熄了火，停在了黑暗里。
黑豹坐在头车里，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旁边的心腹，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手绘的地图。
“大哥，那子给的情报，真他妈准！王虎手下的人，哪个在哪个包厢，连他们叫了几个妞都标出来了！”
“动手。”黑豹吐掉了嘴里的烟，只了两个字。
“砰！”
农家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上百个手持钢管镐把的壮汉，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式的，围剿。
王虎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豹一棍子抡倒在地。
“黑豹！你他妈疯了！你敢动我？郑家不会放过你的！”王虎抱着被打断的腿，声嘶力竭地惨剑
黑豹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碾了碾。
“郑家？”
他笑了。
“以后，这条道上，我了算。”
……
亮了。
新世界集团的十几辆大货车，再一次，驶上了国道。
司机老张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汗。
可这一次，一路畅通无阻。
甚至，在经过昨晚那个出事路段的时候，他还看到路边停着几辆黑色轿车。
车边站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看到他们的车队过来，还齐刷刷地，对着他们，鞠了一躬。
老张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与此同时，雷啸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字。
“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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