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幽光在凌渊眼中跳动，映照出因震惊而失血的脸。他刚吐露的真相——九科技建造通冥之门的野心，必须破坏灵能枢纽的紧迫——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狭窄裂隙中激起无声却剧烈的涟漪。
墨影呼吸微滞，总是冷静的眼眸罕见地掠过难以置信。她见识过无数诡异，但主动叩响深渊之门？这疯狂远超认知。她下意识握紧粒子短刃，指节发白，仿佛要抓住什么对抗这虚无恐怖。
而雷公——
最初的死寂。
时间在他身上凝固数秒。粗犷脸庞所有表情褪去，只剩空白的凝固。电子眼光芒停滞，如同映不出光亮的枯井。
然后，是细微征兆。
搭在膝盖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不是力竭的虚颤，而是从骨骼深处弥漫的、压抑到极致的震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老茧，留下白色凹痕，几乎刺破皮肤。
“灵能……枢纽？”
四字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声音低沉沙哑扭曲，不像平日咆哮，更像生锈钢铁在绝望摩擦，带着撕裂的音质。
凌渊感到无形狂暴灵压以雷公为中心弥漫开来，空气中臭氧味混合着焦灼的哀伤。他紫瞳微缩，调整呼吸节奏。
“是。”声音尽可能平稳，尽管体内混乱力量因外界情绪波动而躁动，“根据芯片信息，那是计划关键基石，第七区附近就迎…”
“九……科技！！”
名字再次吐出，不再是疑问，而是最深沉暴戾的诅咒！凝固空白瞬间被猩红之物冲垮撕裂！
“吼啊啊啊——！！！”
一声混合极致痛苦与狂怒的咆哮炸开，震得裂隙嗡嗡作响，顶壁灰尘簌簌落下！雷公庞大身躯猛地站起，头顶几乎撞到岩顶！受损雷法义臂无法动用，但完好左拳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石壁！
轰！！！
碎石四溅！坚硬岩壁被砸出浅坑，蛛网裂痕蔓延！拳头皮开肉绽，鲜血涌出顺手臂流下，滴落尘埃，但他毫无知觉。
电子眼疯狂闪烁，赤红如血，翻滚着从未见过的、几乎将自身焚烧殆尽的痛苦仇恨。
“是它们！就是它们！！”他猛地转头，赤红电子眼死死锁定凌渊，又仿佛透过他看到遥远血腥炼狱，“那些该死的、该碾成渣滓的钢铁畜生！！‘灵能枢纽’？！我操它妈的枢纽！！”
声音如同受伤远古巨兽，每字都裹挟血沫和熔岩怒意。
“老子的家！老子的‘雷音门’！就是被这种东西招来的鬼东西……毁了！彻底毁了！！连块完整的砖都没剩下！！”
“雷公？”凌渊试图冷静，但知此刻劝阻徒劳。
“你不是想知道吗？！好！老子告诉你！告诉你这帮冷血公司狗都干了什么！！”情绪彻底决堤，巨大痛苦需要宣泄出口，深埋惨剧被“灵能枢纽”四字引爆。
庞大身躯因激动摇晃，电子眼赤光剧烈波动，仿佛随时崩碎。声音时而嘶吼时而低沉，像从破碎胸腔里抠出来。
“我们‘雷音门’……门派，没几个人，窝在旧城区边缘，靠大劫后残留的雷煞地脉修协…穷是穷零，但没人管，自在！”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近乎温柔的追忆，但瞬间被无尽恨意吞没。
“直到那……九科技的人来了，穿着笔挺西装，带着假笑，要在这附近建‘大型能源中继站’，造福城区放他娘的狗屁！我们地下雷煞地脉‘干扰’了狗屁频率，要我们搬走，或者……‘接受整合’！”
“师尊他……拒绝了。那是祖师爷留下的基业，是根！岂能让就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帮杂种……什么都没，就那么笑着走了。”
“然后……然后就来了！”声音陡然拔高，带上难以抑制的恐惧战栗，仿佛再置身噩梦。
“那晚上……像漏了一样，下着暴雨，雷暴一个接一个……突然，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所有他妈的东西……都停了！不是停电，是世界好像被什么东西……‘吞’掉一块！”
“然后……它们就来了……”呼吸变得急促，眼中赤光混乱闪烁，“从四面八方……从地里，从墙里，从雨水里……冒出来！不是实体，又不全是虚的……像不断扭曲、尖叫的数据流，裹着破烂广告牌、废弃电路板、还迎…他妈的死人脸！！”
凌渊紫瞳微缩，他认得这描述——“数据妖”！由恶意代码、怨念和混乱灵炁生成的电子精怪！
“它们见东西就拆，见活物就扑上去！被碰到的东西，不是融化就是变成乱码般的灰烬！饶话……会疯！会自己把脑袋往墙上撞，砸烂！或者……变成它们的一部分！！”声音带上了哭腔，极致愤怒与无助混合的悲鸣。
“师尊启动了护山大阵……那点雷光，平时劈邪祟够用……但对上铺盖地的鬼东西……屁用没有！它们根本不怕！像潮水淹过来，阵法光芒几下就熄了……师兄师姐们……他们……”
哽住了，巨大身躯剧烈颤抖，完好左手死死抓着头发，发出痛苦呜咽。
“老子当时……在外围巡逻……听到动静拼命往回赶……看到的……看到的只迎…”猛地抬头，脸上分不清雨水汗水还是泪水，混合油污，一片狼藉，唯电子眼燃烧地狱火焰。
“火！到处都是火！但不是正常的火……是蓝色的，绿色的，冰冷的数字火！它们在烧！在拆！在把山门匾额上的金字一个个扣下来，变成身上乱闪的符文！”
“我看到了师妹……她最喜欢在练功场边喂麻雀……她就那么躺在那，半个身子……没了，另外半边……爬满了那些不断蠕动的、发光的代码……像蛆一样！！”
“啊——！！！”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又一拳砸在墙上，鲜血淋漓。
“我疯了……冲进去……想救人……想杀光它们……但太多了！根本杀不完！我的雷法……打碎一个，它们就从别的地方再聚起来两个！它们……它们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猛地指向裂隙外，指向灵能枢纽方向，“从那个该死的、还没建完的‘枢纽’方向来的！无穷无尽！”
“师尊……他为了护着我这没用的废物撤退……引爆了自身灵核……连……连尸首都……”声音低下去，只剩下破碎哽咽，“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就剩下我……和这条后来装上的、该死的胳膊……”
裂隙内陷入死寂，只有雷公粗重痛苦的喘息，以及身体因巨大悲痛引发的震颤。那不仅是仇恨，那是被连根拔起、所有温暖归属被碾碎后烙印灵魂的毁灭与荒芜。
良久。
雷公猛地抬头，电子眼中赤红未褪，但滔悲愤似乎找到凝聚点。他死死盯着凌渊，又缓缓看向墨影，声音嘶哑，却带着砸穿钢铁般的决绝：
“老子这条烂命，早就该和师门一起没了……活到现在，就他妈为了一件事——”
抬起鲜血淋漓的左手，指向裂隙之外，指向那未知却必然存在的灵能枢纽。
“毁了它！”
“毁了九科技造出来的所有这种该死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把它们炸上！轰成渣！让它们连点灰都不剩！！”
“老子不管你们要干什么，不管那狗屁‘南门’是什么玩意儿！”目光最终定格凌渊身上，那是血誓般的认可与捆绑，“只要干九科技，只要炸那些枢纽，老子这条命，就是你们的！！”
沉重誓言，裹挟血火记忆，砸落死寂裂隙中，再也无法抹去。
个人仇恨，在这一刻找到共同方向，被强行拧成指向深渊的复仇之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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