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界的雾总裹着细碎的冰碴，沈砚指尖刚碰到声网传讯玉，那股凉意就顺着指缝往骨缝里钻——不是玉石该有的温润，是浸过寒潭的针，扎得指尖发麻。他站在枢阁观星台的残砖上，身后十二根刻满声纹的白玉柱还在晃，柱顶悬着的声脉铃碎了半片，剩下的铃舌撞着柱壁，叮铃响混着传讯玉里的杂音，碎得像被踩过的琉璃。
“沈先生，声网三十七区的波动压不住了！”守玉的吏声音发颤，手里符纸捏出了汗，“凡界的求救讯刚才断了，现在连咱们青蘅界的声脉核……也开始泛黑紫蚀痕了！”
沈砚没接话，指腹按在传讯玉的纹路上注入灵力。温润的白光从玉缝里渗出来，本该清晰的声像却裹着层灰雾，画面里是凡界声脉司的北塔——他认得那处，塔身上“镇声”二字曾是凡界最硬的屏障，如今裂成了蛛网，塔尖塌在血泊里，碎砖嵌着的蚀痕正顺着砖缝往地底钻，像活物在啃咬。
“沈先生！蚀声能在啃核！”画面里的凡界主事半边身子浸在血里，手里声脉仪的绿线跳得疯狂，“那东西里有蚀主残息！双核要……”最后一个字没完，画面炸开一团黑雾，传讯玉的白光瞬间暗下去，只剩滋滋的杂音，像无数细虫在啃咬玉髓。
沈砚攥紧了玉，指节泛白。那黑雾里的蚀能顺着灵力往经脉里钻，腐臭味顺着喉咙往上涌，熟悉得让他心口发紧——和他初到灵界，吉他弦崩断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先生！快看！”吏突然惊呼。沈砚抬头，青蘅界澄明的幕竟蒙了层淡紫，远处山峦的轮廓融在雾里，风裹着细碎的蚀声撞过来，不是耳朵能听见的响，是震在骨血里的频率，敲得人心口发闷。
他刚要下令集结声脉师，怀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不是灵力波动，是藏弦——那根从他穿越时背的吉他上崩断的弦，断口还留着铜制弦轴，当初在灵界崩开时缠过不知名的灵力，此后就一直贴在他心口。此刻弦轴在发烫，断口处的银纹竟在慢慢舒展，像醒过来的藤蔓。
“蚀能来得比预想快。”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石垣拄着刻纹拐杖踏上观星台，白发上沾着雾霜，“不是散逸的蚀能，是有目标的进攻。”
“凡界核也遭了袭，传讯有蚀主残息。”沈砚转身，藏弦的震颤越来越明显，断口银纹已经映到了他的衣襟上，“我们不是把蚀主魂灵碎成七片封了吗？怎么会有残息跑出来？”
石垣蹲下身，指尖轻点地面刚裂开的缝，一缕微光从指缝飘出，触到缝里渗出的黑紫雾气时，发出“滋啦”的响，微光瞬间淡了半分：“是残党。当年漏网的蚀主追随者，一直在找解封残魂的法子——现在看来，他们成功唤醒了一片，还让残魂借蚀能养着，目标就是毁双核。”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青蘅界的核主“潮，凡界的核主“传”，双核是三界声脉的根，一旦被毁，声脉网会彻底崩解，到时候别挡蚀声，连传讯都做不到——而蚀主，最擅长在无声的混乱里狩猎。
他刚要开口，怀里的藏弦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断口的银纹猛地炸开，一道淡青色的虚影从弦上飘出来，悬在他面前半尺处。虚影很淡，只能看清轮廓，连边缘都透着半透明的光，像是藏在弦里的残响，只在蚀能逼近时才会显形。
“沈先生，心。”虚影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着的纱，“这蚀能里的残魂，比之前遇到的凶。”
石垣抬头看向虚影，眼神里满是警惕：“你能感应到残魂的位置吗？”
虚影摇了摇头，身影又淡了几分：“我只能靠藏弦的灵力撑着，残魂藏在蚀能最深处，触不到。但能感觉到，它在找……找当年封它的刻纹。”
话音刚落，观星台的白玉柱突然晃了一下，柱顶的声脉铃全砸在地上，碎成了渣。地脉口的裂缝突然扩大，黑紫雾气像毒蛇的信子，顺着裂缝往上涌，漫到沈砚脚边时，藏弦的断口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不是吉他弦的响，是声脉共鸣的频率，震得人耳膜发疼。
“沈先生！地脉口守不住了！”一个声脉师跌跌撞撞跑上来，脸上满是血污，“蚀能突然增强，三个师兄弟被缠上后，连灵力都运不起来了！”
沈砚刚要掏声脉符，怀里的藏弦突然飞了出去，断口对着地脉口的雾气，银纹亮起一道光。淡青色的虚影顺着光飘过去，与光融合时，竟在雾气前撑起了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沈先生，我撑不了多久，你得想办法稳住核。”
“我去凡界。”沈砚攥紧了声脉符，“凡界核不能再出事，否则双核呼应一断，青蘅界的核也撑不住。”
“不校”石垣拽住他，“藏弦认你为主，残魂已经盯上你了，你去凡界就是引蚀能过去。我去凡界，你守青蘅界——只有你能借藏弦的灵力，和这虚影一起稳住核。”
石垣完，拐杖在地上一点，一道微光托着他往凡界方向飞。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那道虚影，声音发哑：“看好他。”
虚影点零头，身影又淡了几分。沈砚看着石垣消失在紫雾里，深吸一口气，掏出腰间的声脉符：“所有人结‘镇声阵’！守住地脉口！”
声脉师们齐声应和，红色符纸在空中展开，声纹亮起红光，织成一张巨网罩住裂缝。黑紫雾气撞在网上，滋滋的响里，雾气里的蚀能在挣扎，想往网外钻。沈砚抬手召回藏弦，指尖按在断口的银纹上，灵力顺着弦身往下灌——淡青色的光从弦上飘出来，与红光交织在一起，镇声阵的光芒瞬间亮了几分。
“沈先生，残魂在试探屏障。”虚影飘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疲惫，“它在等我灵力耗尽。”
沈砚刚要回话，传讯玉突然亮了。画面里一片漆黑，只有石垣的护身玉在闪绿光，声音断断续续：“沈砚……凡界核周围有蚀声阵……残党设的陷阱……我困住了他们，但残魂在找……找封它的刻纹……”
绿光突然晃了一下，一道黑影从画面里闪过，石垣的声音戛然而止，传讯玉只剩滋滋的杂音。
沈砚的心猛地一紧，藏弦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断口的银纹竟顺着弦身游走，慢慢织成一个符号——不是声脉纹，是之前在蚀主残魂上见过的图案，掌管“吞噬”的残魂标记。
“不好！”沈砚脸色骤变，“石垣身上有当年封蚀主的刻纹！残魂要毁了纹，彻底解封！”
他刚要追出去，地脉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镇声阵的红光瞬间暗下去，黑紫雾气猛地暴涨，冲破阵法的瞬间，无数条细长的触手从雾里钻出来，朝着声脉耗方向伸去——触手上满是尖刺，刺尖滴着的液体落在地上，把石砖腐蚀出一个个洞，冒着黑烟。
“沈先生，我撑不住了！”虚影发出一声轻响，淡青色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纹，“残魂在吸我的灵力！”
沈砚回头，只见虚影的轮廓越来越淡，几乎要融在雾里。他咬咬牙，将所有灵力注入藏弦，断口的银纹突然亮起强光，一道淡青色的共鸣声从弦上飘出来，像一把刀，斩断了最前面的几根触手。
“所有人集中灵力，攻触手根部！”沈砚喊道，声脉师们立刻响应，红色符纸化作火焰，烧向触手。但更多的触手从雾里钻出来，前赴后继地往耗方向伸——蚀能像无穷无尽一样，耗得声脉师们脸色越来越白，有人已经开始发抖。
沈砚的灵力也在快速流失，藏弦的震颤越来越弱，断口的银纹开始褪色。就在这时，那道虚影突然飘到他面前，用最后一点灵力裹住藏弦：“沈先生，把意识探进藏弦里，找残魂的弱点——弦里藏过一道封印，能暂时压制它。”
沈砚闭上眼睛，意识顺着藏弦的断口往里探。漆黑的空间里，满是蚀声的低语，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让人头皮发麻。最深处，一团黑紫雾气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攥着一缕微光——是石垣身上的刻纹！
“你终于来了，藏弦的主人。”身影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石头，“把藏弦给我，我放了石垣，还停了蚀能——很划算的交易。”
沈砚的意识凝聚成一把剑，朝着身影斩去：“你以为我会信你？毁了双核，三界都得完！”
“信不信由你。”身影轻笑一声，抬手挥出一道黑紫的光，挡住剑的同时，地脉深处传来一阵更剧烈的轰鸣，“你听，青蘅界的核快碎了，你的人也快撑不住了——再等下去，你就是三界的罪人。”
沈砚的意识晃了一下，外界传来声脉师的惨叫声。他刚要犹豫，藏弦里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触釜—是那道封印，一道淡青色的光顺着意识飘过来，裹住了他的意识剑。
“沈先生，别被它骗了。”虚影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很轻，却很坚定，“它要的不是藏弦，是你身上的声脉之力——引双耗共鸣，能破了它！”
沈砚猛地回过神，将意识剑与封印的光融合在一起，朝着黑紫雾气斩去。光剑穿透雾气的瞬间，青蘅界和凡界的声脉核突然发出一阵共鸣，两道强光从藏弦里飘出来，裹住了黑紫雾气。
“不！”身影发出一声惨叫，黑紫雾气开始消散，“我不会就这么输的！”
强光越来越盛，身影在光里扭曲着，最终化作一缕黑紫的烟，消散在空间里。攥在它手里的刻纹，顺着光飘了出去，朝着凡界的方向飞去。
当沈砚的意识回到现实时，地脉口的雾气已经消失，触手也没了踪影。镇声阵的红光恢复了亮度，声脉师们瘫在地上，虽然疲惫，但都还活着。青蘅界的幕变回了澄明的蓝色，风里的蚀声也没了，只剩下藏弦躺在他手里，断口的银纹恢复了往日的淡色。
“沈先生……”那道虚影飘在他面前，轮廓淡得几乎看不见，“我要走了……残魂灭了，封印也散了……以后，藏弦会帮你的……”
沈砚伸手想去抓，虚影却化作一缕光，融进了藏弦的断口。弦身轻轻震颤了一下，像是在告别。
“沈先生！传讯玉亮了！”吏突然喊道。沈砚接过玉，画面里出现了石垣的身影——他脸色苍白，但手里攥着的刻纹已经恢复了光泽，身后是凡界声脉耗微光。
“沈砚，你没事就好。”石垣笑着，“凡界的蚀能退了，核也稳住了——那道虚影……还在吗？”
沈砚低头看着手里的藏弦，断口的银纹闪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抬起头，对着传讯玉点零头：“它帮我们守住了核，现在……藏在弦里了。双核保住了，三界安全了。”
传讯玉的白光暗下去时，观星台的风又吹了过来，带着青蘅界特有的凉意。沈砚把藏弦贴回心口，弦身的温度还在，像他刚握住这根弦时的感觉——踏实，且有力量。
他知道，这场仗赢了，但蚀主还有六片残魂没找到。以后的路还长，但只要藏弦还在，那道藏在弦里的残响还在，他就不会怕——就像此刻藏弦的震颤，无声却坚定，像在：接着走，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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