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凤仪宫灯火未熄。
沈知微合上手中那本“出入总录”,指尖在封面上停了一瞬。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唤人添炭,只是将册子轻轻推到案角,目光落在尚未批完的份例清单上。
惠妃申领川贝母的日子,与她虚报鸡鸭市价是同一。巧合太巧,时机太准。她不信命,更不信巧合。
她提笔写下一条密令:“查三月十七日后,太医院偏门所有夜间药材出库记录,逐日比对签收人姓名。”写罢,折好塞入信封,交给候在一旁的心腹宫女,“亲自送去,等回执。”
宫女领命退下,殿内一时安静。
她揉了揉额角。这几日装孕已有些疲累,晨起恶心、午后倦怠,皆要演得恰到好处。不能太真,以免引来过多关注;也不能太假,否则瞒不过裴砚那双眼睛。
正想着,外头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一名太监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只青瓷碗,碗口覆着细纱。他走到殿中,跪地叩首:“奴才顺子,奉御膳房之命送酸梅汤来,是……娘娘胃口不佳,特按旧方熬制,冰镇了半日。”
沈知微抬眼看向他。
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瘦,衣襟略显宽大,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眼神清亮。她对他确有模糊印象——早年在御膳房见过一次,当时他端茶进来,动作利落,没打翻一滴。
她没立刻接话,只缓缓道:“放桌上吧。”
顺子依言将碗放在案边,仍低着头,双手交叠置于膝前,规规矩矩。
沈知微不动声色,心中默念:“顺子”。
三秒后,脑中响起冰冷机械音:
【心声浮现:“这是按娘娘给的方子熬的,一点没敢错……只盼娘娘平安。”】
她眸光微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不是谄媚,不是讨好,而是真心希望她平安。这宫里,太久没人这么想了。
“你倒记得清楚。”她淡淡开口,“那方子是我三年前随口提过一句,连御膳房大厨都未必记得。”
顺子低头,声音很轻:“奴才记得。那年您赏了我一块桂花糕,‘酸味开胃,少放糖’。后来每次熬汤,我都照着做。”
沈知微看着他,片刻后轻轻颔首:“难为你记着。”
顺子没抬头,肩头却微微松了些。
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待人走后,她端起碗,揭开细纱。汤色澄黄,浮着几片陈皮,的确如旧时味道。她没喝,只用银匙搅了搅,便搁在一旁。
当晚,她召顺子至偏殿问话。
烛火摇曳,顺子站在阶下,依旧低眉顺目。
她问了些御膳房琐事,又问起近日可曾见异常之人出入太医院。起初他只摇头,直到她提到“惠妃宫中有人深夜取药”,他身子忽然一僵。
“回娘娘……”他声音压得很低,“奴才前日值夜,看见周嬷嬷从偏门出来,手里提着个黑布包。守门的李公公拦了一下,她‘是婕妤要的安神丸’,李公公就放行了。”
“你可看清那包里是什么?”
“没看清。但……”他顿了顿,“后来我路过药房窗下,听见太医和她‘藏红花只能加三钱,多了会现痕迹’。”
沈知微瞳孔微缩。
她没追问,只淡淡道:“你今日所言,我不追究真假。但从今往后,若再见到类似情形,立刻来报。不必声张,也不必怕。”
顺子重重叩首:“奴才明白。”
三日后。
清晨刚过,惠妃荐来的太医准时抵达凤仪宫请脉。
沈知微照例斜倚软榻,面色微白,手抚腹。太医搭脉良久,捻须道:“胎气尚稳,唯脾胃虚弱,需以安胎养血汤调理。”随即开出方子,由宫女送往太医院煎药。
半个时辰后,药送来。
褐色汤汁盛在白瓷碗中,气味苦涩。沈知微接过,却不饮,只皱眉道:“这味儿……怎么比往日冲?”
宫女忙道:“许是药材新到,性烈些。”
沈知微垂眸,示意身旁侍婢取银针试毒。
银针插入药中,片刻抽出——尖端泛黑。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太医脸色不变:“娘娘多虑了。此谋归、川芎之故,与毒性无关。”
“是吗?”她抬眼,目光平静,“那你可敢当场饮下半碗?”
太医一滞,随即苦笑:“臣岂敢擅用皇嗣之药?”
“那就押去偏殿,等陛下定夺。”她声音不高,却无转圜余地。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通传:“陛下驾到!”
裴砚大步走入,玄色常服未换,眉宇间带着朝堂刚散的肃意。他看了眼药碗,又扫过太医,冷声道:“怎么回事?”
沈知微起身欲礼,被他抬手止住。
“臣冤枉!”太医急忙跪地,“药方出自太医院正档,绝无问题!”
“是吗?”沈知微盯着他,“那你可知,昨夜有人亲眼见你从私囊取出藏红花入药?”
太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此时,殿外急促脚步声逼近。
“奴才顺子求见!有紧急密报!”
众人侧目。
顺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扑通跪地,双手高举一封纸条:“奴才……奴才冒死抄录了惠妃宫中嬷嬷与太医往来的书信!就在昨夜,他们约定以‘安神丸’为名,每月三次在药中掺入藏红花,务必要让……让娘娘胎不保!”
裴砚眼神一厉,劈手夺过信纸。
纸面字迹娟秀,确似惠妃身边老嬷的手笔,末尾还盖着一枚暗纹印泥。他翻过背面,对照袖中暗藏的印样——分毫不差。
“藏红花损胎气,三钱即可致滑胎。”他声音极冷,“你身为太医,竟敢行此逆之事?”
太医浑身发抖,终于伏地痛哭:“是惠妃逼我!她若不成事,便揭发我早年伪造医案……陛下饶命!”
裴砚不再看他,转身望向沈知微。
她坐在榻边,脸色苍白,一手扶着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帕子。这一幕落在他眼中,怒火如焚。
“来人!”他一声厉喝,“押入牢,严审同党!即刻查封惠妃居所,所有亲信一律拘押!”
旨意当夜传出。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齐聚太极殿。
裴砚立于丹墀之上,手中圣旨展开,声震大殿:“惠妃心术不正,残害皇嗣,悖逆人伦,贬为婕妤,闭门思过,永不得干政!其宫中资财尽数充公,亲信流放南疆。”
满殿哗然。
无人敢言。
消息传回凤仪宫时,沈知微正坐在案前,翻阅新呈上的采买申报单。
她听完宫人禀报,只轻轻点头:“知道了。”
宫人退下后,她放下手中朱笔,缓缓靠向椅背。
这场局,她布了五日。从查战引蛇出洞,每一步都不能错。而真正让她松一口气的,是那个跪在地上、声音发抖的太监。
她唤来心腹:“去找顺子,调入乾元殿外围值守,月俸加倍,另赐一套新衣裳,别让人欺负他。”
宫人应声欲走,又被她叫住。
“告诉他,以后不必再冒险递消息。只要他在宫里,就是安全的。”
那人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
沈知微走出凤仪宫,沿着长廊缓步而校远处宫墙深处,一座偏僻院落紧闭门户,门前两名侍卫伫立,那是惠妃如今的居所。
她站定片刻,抬手扶了扶发间白玉簪。
风过处,一片枯叶飘落,擦过她的袖口,坠入石缝。
她转身欲回,忽听身后传来急促脚步。
一名太监飞奔而来,脸色发白:“娘娘!御膳房刚才发现,顺子被人堵在柴房……打伤了,额头破了,现在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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