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红透的耳尖和慌乱的动作，男人锋利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个在战场上都能面不改色的退伍军人，此刻却因为一个姑娘的眼神而心跳加速。
“俊安啊，”朱秀兰突然高声招呼，“过来帮老婆子搬下这个箩筐！”
段俊安应声而来，步伐稳健得像是在接受检阅。经过韩安禾身边时，一滴汗珠顺着他锋利的颌线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韩安禾正盯着自己的鞋尖，粗布鞋面上沾满了麦壳和尘土。头顶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韩知青，你的手...好些了吗？”
段俊安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却又刻意放轻了语调，像是怕惊着她似的。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那双眼像是藏着一整片星空，在浓密的睫毛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连脸上细的汗珠都变成了晶莹的钻石。
“谢谢关心，好多了。”韩安禾温柔一笑，不自觉地抚了抚手上的纱布。
朱秀兰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太太促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而晒谷场另一头，苏蓉正死死盯着这边，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木耙柄里。
她手里的木耙不知何时已经把麦粒戳出了个深坑，就像她此刻被嫉妒啃噬的心。
“韩安禾...”苏蓉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她早在前几就找村里最爱嚼舌根的王大妞打听过段俊安的底细——大队长的二儿子，在部队立过功的军官，据还是什么“战斗英雄”。
这样根正苗红的条件，放在省城都是香饽饽，更别在这穷乡僻壤了。
苏蓉自傲地挺了挺胸。在知青点里，能和她比肩的也就颜菀白。
但颜菀白整和沈延敬、宋文镜混在一起，明显对段俊安没兴趣。
至于韩安禾？不过是个走几步就喘的病秧子，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可现在，段俊安居然主动关心那个病秧子？
苏蓉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来——对了，听段俊安和韩安禾的哥哥是战友。
肯定是看在战友的面子上才关照几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想到这里，苏蓉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她迅速整理了下刚才狼狈的衣裙，把麻花辫拨到胸前最显清纯的位置，又掏出镜子确认脸上的妆容没花。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摆出最娇弱姿态，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正要离开晒谷场的段俊安。
“段同志！”她娇声唤道，三步并作两步拦在段俊安面前。为了显得柔弱，还故意踉跄了一下，差点撞进男人怀里。
段俊安反应极快地向旁边撤了半步，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他常年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让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回避动作。
“有事？”他的声音恢复了军人特有的冷硬，与方才和韩安禾话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苏蓉却浑然不觉，反而因为终于引起他的注意而暗自得意。
她刻意把包扎的手举到胸前，声音又软了八度：“段同志，我手疼得厉害，能不能...”
“不能。”段俊安干脆利落地打断，目光越过她看向晒谷场中央。
韩安禾正弯腰捡麦穗，纤细的腰肢在衣裳下若隐若现。
苏蓉的笑容僵在脸上，精心准备的台词卡在喉咙里。
她顺着段俊安的视线回头，正好看见韩安禾抬手擦汗时，阳光下那截白皙如玉的手腕。
明明同样在田间劳作，凭什么韩安禾的皮肤还能保持这样细腻？
“噗嗤——”
身后传来几个村妇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那笑声里夹杂着方言的窃窃私语：“瞧她那骚样儿...”“...还当自己是仙女下凡呢...”
苏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却忘了手上的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不等苏蓉再次开口，段俊安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军靴在晒谷场的夯土地面上踏出沉闷的声响。
他眉头紧锁，后颈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这女人打的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坚决不能让她有机会粘上自己。
战场上养成的直觉告诉他，这种带着目的性的接近往往意味着麻烦。
“这有些人啊，”旁边纳鞋底的张婶突然提高嗓门，“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整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她故意斜眼瞥着苏蓉，“还不是看上我们村里的伙。好吃懒做，哪里配得上俊安了？”
这位张婶家的自留地就在知青试验田旁边，每下工都能看见这帮城里来的娃娃干活。
尤其是这个苏知青，别人弯腰割麦时，她就躲在田埂下补妆；别人挑粪施肥，她捂着鼻子躲老远。
有回张婶还亲眼看见，她把自己分到的活推给那个老实巴交的另外一个男知青，转头却把工分记在自己名下。
“就是！”李婶附和着，手里的木耙重重砸在麦堆上，“俊安在部队可是大有出息的，要娶也得娶个像韩丫头那样实诚的姑娘。”她着朝韩安禾那边努努嘴。
只见韩安禾正把散落在周围的麦子，仔细的扫到一起。细细翻着，保证每一粒麦子都能被阳光晒到。
苏蓉听得浑身发抖，雪花膏下的脸皮火辣辣的疼。
更让她难堪的是，晒谷场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连几个半大孩子都学着大饶样子对她指指点点。
“我、我只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辩解。
确实，她私下没少嘲笑农村人土气，还跟王淑芬过“这群乡巴佬懂什么”。
现在这些话一字不差地传回她耳朵里，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
最让她恼火的是，这些人居然拿韩安禾跟她比！那个病秧子凭什么？
苏蓉恶狠狠地瞪向韩安禾，却看见段俊安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正弯腰帮对方扶起翻倒的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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