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石门边,虎符卡在凹槽里,手心全是汗。门缝还在动,一下一下地压着金属,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左臂的伤口已经麻木了,血顺着指尖滴到地上,砸出一个个点。
谢琬站在门内,雾气正从她脚边退开。
刚才那一幕我没看清楚,只听见“嗤”的一声,像水浇进热油。接着就是地面“啪啪”响了几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塌了。等我抬头,毒雾已经没了,地上多了几团黑乎乎的东西,像烧糊的泥块。
“你干了什么?”我问。
她抬起手,九鸾衔珠步摇还在滴血,一滴一滴落在青砖上。“母后教过我,有些毒遇血会凝。她这是保命用的。”
我没话。这招太险,万一不是同一种毒,她现在也该倒下了。
但她没倒。她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站到了密室中央。
墙忽然亮了。
幽蓝色的光从石缝里渗出来,先是几道线,然后连成一片。整面墙上浮现出一幅巨大的图——是皇陵的结构,七宫邦的位置清清楚楚,一条红线从南门起始,弯弯曲曲穿过三重院落,最后停在一个地方。
那里刻着一个字:昭。
篆体,笔画刚硬。
谢琬盯着那个字,声音发颤:“这是……你的名字?”
“别碰。”我立刻出声,“你脚下那块砖陷下去两分,墙上的图是活的。动了就会触发机关。”
她僵住,没敢抬脚。
我眯眼看着地图,脑子飞快转。这个布局我不陌生。二十年前宫变当晚,太子藏身的偏殿就在这个位置。那时候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三后才在枯井里找到尸体。可现在这张图,却把那个地方标成了终点。
而且用的是我的名字。
“这不是巧合。”我,“有人在等我来。”
她回头,“谁?”
“不知道。但能设计这种机关的人,一定参与过当年的事。”我试着推演路线,脑中划出十几种可能的陷阱分布,“这图是真的。红线经过的所有房间,都有通风口和暗道连接,符合皇陵建造记录。”
她低头看自己踩的砖,“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触发了什么?”
“没樱”我摇头,“你只是站在入口标记上。真正的启动条件还没满足。”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母后留下的信‘已为你铺好路’,可这条路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就在这时,她忽然蹲下身,在石台背面摸索了一下,掏出半块龟甲。表面有裂痕,像是被人故意敲断的,上面刻着几个符号,歪歪扭扭。
“这是卦象?”她拿起来看。
我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像是残局。完整的应该有八个方位,这块只有四个。”
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突然指着墙角:“那儿还有字!”
我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阴刻着四个字:九宫归一。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这两个线索凑在一起,意思就变了。九宫归一,双玉合璧,虎符定位,七星印现——这些话我在皇后手札里见过。她这是开启最终之门的钥匙组合。
而我们现在,已经有两样了。
“母后过,”谢琬低声念,“唯有集齐双玉珏、虎符、七星印者,方可开启最终之门。”
我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差一样。”
她瞪我,“你不是也有线索?你身上那把扇子,不也是她留下的?”
“扇子是死物。”我,“它不会告诉你下一步往哪儿走。”
她不吭声了,抱着龟甲站在那儿,像根柱子。
门外的虎符突然震了一下,我赶紧用力顶住。门缝又被压窄了一寸。
“时间不多。”我,“你得做个决定。要么往前走,要么回来。”
她咬牙,“我往前走。”
“那就别停。”我盯着她的眼睛,“进去之后别碰任何东西,记住路线。我会在外面算时间,一刻钟后如果没动静,我就关门撤离。”
“你不信我能解开?”
“我不是不信你。”我声音低下去,“我是怕你死在里面。”
她愣了一下,转身走向深处。
脚步声很轻,每一步都心翼翼。墙壁的光随着她的移动缓缓变化,像是跟着她在走。我看见她停在另一块石台前,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刻痕,然后迅速缩回手。
“这里有名字。”她回头,“刻着‘裴氏守陵人’。”
我皱眉。“裴家?裴仲渊那一支?”
“不清楚。”她摇头,“但这个人死了很久,骨头都散了。”
我没再问。裴家牵扯太多,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
她继续往前,在第三个岔口停下,抬头看花板。那里有一圈星图,嵌着铜钉,排列方式很特别。
“北斗七星。”她,“第七颗星下面有个凹槽,形状像……像玉珏。”
我心头一跳。
双玉合璧能引光,而这里需要玉珏插入星位——明我们手里的东西,不只是信物,还是钥匙。
“记下来。”我提醒她,“别碰。”
她点头,正要后退,忽然身子一晃,扶住了墙。
“怎么了?”
“头晕。”她喘了口气,“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你是不是踩到别的机关了?”
她摇头,“没迎…就是突然……”
话没完,整个人软了一下,单膝跪地。
“起来!”我吼了一声,“别坐下去!”
她撑着站起来,脸色发白。“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知道不是累。这地方有阵法,专门对付闯入者。体力越弱,影响越大。
“听我。”我提高声音,“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地图是真的,星图是真的,那个‘昭’字也是真的。你母亲把你引到这里,不是让你死的。所以你不能倒。”
她抬起头,眼神慢慢稳住。
“你得对。”她深吸一口气,“我不该怕。”
她重新站直,一步步退回安全区域。
等她回到门口附近,我才松了口气。
“还有什么发现?”我问。
她想了想,“墙上有行字,几乎看不清。写着‘待琬执圭,方可启钥’。”
我愣住。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真正能打开最后那扇门的人,是她。而我,只是带路的。
“看来。”我笑了笑,“我也就是个搬运工。”
她盯着我,“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有一点。”我承认,“从浮木上出现‘昭’字那就开始想了。皇后不需要一个皇帝,她需要一个能把真命之人送到终点的人。”
她没话,只是把手放在门框上,隔着缝隙看着我。
“那你现在怎么办?”她问。
“我还在这儿。”我,“门没关,我就不会走。”
她点点头,又往里走了几步,在一块石碑前停下。上面刻着一段话,字迹娟秀。
她读了一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若你见此字,吾女琬当立于门前。吾之一生,尽付此局。愿她不负所托,持圭登极。”
那是皇后的笔迹。
我靠着墙,没动。
谢琬站在碑前,很久没回头。等她再话时,声音变了,不再是那个会哭着喊母后的姑娘,而是像换了个人。
“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她。
“那你准备好了吗?”
她转身,目光穿过门缝落在我脸上。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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