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乐谱与心弦
图书馆的偶遇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封瑶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徐卓远与乐谱，清冷学神与阳光发，这些看似矛盾的组合，让她意识到他并非一座孤绝的冰山，而是一个有着复杂过往和隐秘情感的、活生生的人。那张写着简洁证法的便签，被她心地夹在常用的笔记本里，成了两人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连接。
竞赛热潮渐渐平息，生活回归日常的轨道。封瑶继续着她的稳步逆袭，不仅在数学上保持优势，其他科目也齐头并进。她身上那种不骄不躁、通透坚定的气质，逐渐赢得了更多同学的尊重和善意。与前世那个缩在角落、敏感自卑的影子相比，如今的她，仿佛挣脱了束缚的蝶，舒展着被忽略已久的光彩。
家庭氛围也在悄然改变。父亲封建国虽然依旧话不多，但餐桌上偶尔会问及她的学习情况，语气不再是指令式，而是带着不易察觉的关牵母亲做的糖醋排骨频率增高，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这种平淡的温暖，正是封瑶前世求而不得的，如今格外珍惜。她主动分担家务，在父母生日时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笨拙却又真诚地修复着曾经疏离的亲情。这是一种双向的救赎，她的成长和改变，像暖流般融化着家庭中因误解和期望凝成的薄冰。
这下午自习课，封瑶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委托她帮忙整理一批往年的竞赛资料。资料室位于教学楼顶楼，安静少人，堆满了陈年的卷宗和书籍。她正埋头分类，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抬头，竟看见徐卓远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钥匙，似乎也有些意外看到她。
“老师让我来取一些奥数国家集训队的内部讲义。”他解释道，声音在空旷的资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哦，老师刚跟我了，应该在这边。”封瑶引他走到一个文件柜前。
两人并肩寻找所需的资料，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味道，混合着窗外传来的隐约桂花香。安静的空间里，只有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
“那本乐谱，”封瑶忽然轻声开口，没有看他，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是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集》吗？”
徐卓远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你看得懂乐谱？”
“时候学过几年钢琴，后来……搁下了。”封瑶笑了笑，语气平和。前世因为自卑和家庭压力，她放弃了很多爱好，钢琴是其中之一。重生后，她偶尔会去学校琴房，弹一弹熟悉的曲子，作为一种放松和与过去和解的方式。“巴赫的赋格，逻辑严密得像数学定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徐卓远。他沉默片刻，从一堆资料中抽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硬皮笔记本，递给封瑶。“或许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封瑶疑惑地接过，翻开。里面并非乐谱，而是一页页手写的数学难题解析，笔迹是徐卓远的，但略显青涩，像是更早时期的笔记。而在每道题的间隙，偶尔会画着一些简单的五线谱片段，或是几个跳跃的音符。
“这是我奶奶的笔记。”徐卓远的声音低沉了些，“她以前是数学老师，也弹得一手好钢琴。她数学和音乐是相通的，都在秩序中寻求美和自由。”
封瑶的心被轻轻触动。她看着那些交织的数字与音符，仿佛看到了一个智慧而温柔的老人，如何将两种看似不同的世界，融会贯通，并传递给年幼的孙子。这或许就是徐卓远身上那种独特气质的源头——理性的锋芒下，藏着对感性世界的理解和向往。
“你奶奶……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由衷地。
“嗯。”徐卓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笔记本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怀念。这是封瑶第一次听他主动提及家人，虽然是已故的亲人，但这份分享，意味着他向她稍微敞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
这时，资料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着素雅长裙、气质温婉的中年女性探进头来：“卓远？果然在这里。李老师你过来取资料了。”
“林老师。”徐卓远礼貌地点头。
被称作林老师的女性走进来，看到封瑶，微笑着点头示意。她目光扫过封瑶手中的笔记本，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温和的笑意：“在看顾老师的笔记啊？她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
封瑶立刻意识到，这位林老师可能认识徐卓远的奶奶。她乖巧地问好。
林老师是学校的音乐老师，也是校合唱团的指导老师。她简单询问了封瑶的钢琴基础，鼓励道：“有兴趣可以来合唱团玩玩，我们正缺伴奏。卓远时候的钢琴还是他奶奶和我一起启蒙的，可惜后来……”她话未尽，只是略带惋惜地看了徐卓远一眼。
徐卓远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封瑶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一瞬间的黯淡。
林老师的出现，像另一块拼图，补充了徐卓远与音乐之间的联系。封瑶心中那个关于徐卓远的形象，越来越丰满。他并非排斥情感和艺术，恰恰相反，他可能将那些更深沉的情感，都埋藏在了数学和那些“蝌蚪文”构筑的世界里，以粗御某种失去带来的伤痛。（新人物林老师登场，串联起徐卓远的过往和音乐背景，增加逻辑性和深度）
取完资料，两人一起离开教学楼。夕阳将空染成暖橙色，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谢谢。”分别时，封瑶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她已征得徐卓远同意借阅几），轻声道，“谢谢你的分享。”
徐卓看着她，夕阳在他清冷的眼底映出暖色。他没有话，只是微微颔首。
走出几步，封瑶忽然回头，叫住他：“徐卓远。”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巴赫的《G大调步舞曲》，开头部分，指法转换其实有更流畅的方式。”她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转身离开。这是她基于前世后来摸索出的经验，一个的、不着痕迹的回馈。
徐卓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良久，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无声地蜷缩了一下。
当晚，封瑶在灯下仔细翻阅那本笔记。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她发现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奶奶温柔地笑着，怀里抱着一个眼神清澈、略带羞涩的男孩，正是年幼的徐卓远。他面前放着一本打开的乐谱，手按在琴键上。
照片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愿数学予你理性的翅膀，愿音乐赠你感性的光芒。远，永远自由地飞翔。”
封瑶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充满了，酸涩又温暖。她似乎更加理解了徐卓远那份孤独和封闭从何而来——那或许不是抗拒，而是对一份过于珍贵的美好回忆的守护，是害怕再次失去的谨慎。
重生的意义，在她心中愈发清晰。不仅要弥补自身遗憾，实现成长，或许，也包括用这一世积攒的温柔和勇气，去轻轻叩响另一扇紧闭的心门，告诉他，失去的温暖或许无法复刻，但新的理解和陪伴，可以带来另一种形式的治愈。
她合上笔记本，将它心地放进书包。窗外的月色皎洁，如同她此刻逐渐明晰的心意。那条曾遥不可及的赛道，她不仅留下了脚印，似乎，也看到了前方并肩同行的可能。青春的遗憾，正被一点点重新勾勒出圆满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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