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与韩上大夫竟如此亲近……”
人群中传来压低的窃语。
刘彻脸色瞬间阴沉似铁，他猛地回身，厉声对侍卫喝令：
“传旨！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妄议幕所示，违者皆以诽谤子论！”
偏偏此时，幕光影再度流转，出现韩嫣乘御驾招摇过盛百姓交口侧目的画面。
紧接着，又显出朝臣齐聚丞相府，满脸愤懑的议论场景。
【韩嫣因得宠而恃骄，终招杀身大祸。】
【太后以“乱宫秽德”之罪，赐其自尽。武帝虽悲切至极，却无力回……】
“给朕住口！”
刘彻嘶哑的嗓音几乎撕裂喉咙，他双目布满血丝。韩嫣的结局——
是他一生难以抹去的痛，此刻被幕赤裸揭示，心脏犹如被刀锋贯穿。
幕却无视他的悲苦，继续流露新的光景：
【李延年，倡优之子，以善歌舞得幸；】
【其妹李夫人入宫后，更受宠信。】
【延年佩二千石之印，号协律都尉，昼夜随侍，宠冠一时……】
未央宫前顷刻死寂，群臣屏息凝神。
刘彻只觉旋地转，他清楚幕接下来要揭开的——
是那些尘封心底、他自以为永无旁人知晓的荒唐……
忽有急促脚步声响起，卫青与霍去病疾步而来，脸上写满震惊与不安。
“陛下！”
卫青单膝跪地，沉声道：“军中将士皆在私议幕，军心浮动……”
霍去病年少锐气，不加掩饰地追问：
“舅舅，那幕上的事……是真的吗？”
刘彻如遭雷殛。
卫青、霍去病是他倚为国柱的亲信，若连他们都起疑……
不及回答，幕骤然大放金光，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巫蛊之祸——武帝年老多疾，疑为巫蛊所伤。】
【宠臣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诬陷太子行蛊。】
【太子被逼起兵，欲诛江充。武帝误信太子谋逆，遣兵围剿……】
刘彻浑身血液凝固，心底骤然生出骇然——幕竟揭示未发生的未来！
画面中，他看见自己苍老病弱的容颜——
太子刘据满眼的绝望，以及长安城内血流漂杵的惨烈景象……
“不……不可能……”
刘彻踉跄后退，面色惨白。刘据是他与卫子夫的嫡子，从幼年便倾注宠爱，怎会落得这般？
“陛下！太后急召！”
一名宫女慌张奔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彻强压心绪，对卫青、霍去病低声吩咐：
“先安抚军心，朕去去便回。”
他快步向长乐宫而去，脚下却似踩在虚空，步履飘忽。
长乐宫内，王太后神色冷峻，厉声开口：
“彘儿，幕之事，你如何解释？”
刘彻跪下，嗓音干涩：“母后，儿臣……”
“不必狡辩！”
王太后怒声打断：
“韩嫣之事方才平息，如今又被揭开，尚有李延年之丑。”
“你是一国之君，不是坊市庸人！”
刘彻默然，心海翻腾。幕揭过去，示未来，且举世共睹。
“还有那巫蛊之乱！”王太后声音骤然尖厉，“若真如幕所示，据儿岂不……”
刘彻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抬头坚定道：
“母后宽心，儿臣即刻下令封锁城门，严禁妄议幕！”
王太后冷笑：“长安数十万百姓皆已目睹，三日内必传遍下。”
“你以为能封得住人心？”
刘彻心头一沉。
的确，幕使他无所遁形。昔日秘辛，未然之祸，都在日光之下暴露。
回到未央宫，他独立高台，仰望悬空幕。
夜幕已深，长安却因金光照耀如昼。
【汉武帝晚年，作《轮台罪己诏》，自陈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之过……】
刘彻忽然仰狂笑，笑声近乎癫狂：
“好个幕！不但要揭朕之旧账，连朕未来的罪与悔也要宣判！”
他骤然拔剑，直指苍穹：
“朕受命于！区区妖幕，焉敢妄为！”
剑光森寒，却触之不及。
笑声渐转为长叹，他颓然垂剑，眼中浮现前所未有的恐惧——
对往昔的恐惧，对宿命的恐惧，对失控的恐惧……
……
汉高祖时期！
“什……什么？”
长乐宫偏殿内，刘彻刚端起的酒盏重重落地，酒液溅湿锦袍。
他瞪圆了眼，转头望向刘据，胡须颤抖：
“据儿，咱老刘家，竟还有这般事？”
刘据面颊骤然通红，双手紧握衣角，声音低微：
“父皇，儿臣从未听闻，或是幕妄言……”
可心中难掩动摇。
这三月来，幕所揭多半皆应验。
刘彻负手踱步，目光阴晴不定，熏炉青烟缭绕，令其面色更添几分森冷。
“帝王三宫六院，本属寻常。”
“可若是……”
话未竟，却化作一声叹息。
外头甲胄交击，更显内殿寂静。刘据偷偷抬眸，见父皇眉头紧锁，额上那道旧伤触目惊心。
“嬴政才被捧上位。”
刘彻冷笑，端杯豪饮：
“转眼就轮到刘彻被翻家底？”
“这是枣给够了，开始赏棒槌了！”
酒水顺着胡须滴落，染湿衣襟。
刘据急忙上前斟酒，试探安慰：“父皇，或许……或许并非真相……”
“放屁！”
刘彻暴喝，震得酒盏倾斜，酒水尽洒。他挥手烦躁道：
“算了，你退下！”
刘据连忙告退，却忽听殿外幕再度轰鸣，钟声回荡。
金光交织间，新字浮现：
【汉武秘史：建元六年，上林苑夜宴，卫青与……】
“够了！”
刘彻怒极拔剑，赤霄出鞘，案几应声劈裂，竹简、酒器散落满地。
老皇帝胸膛起伏，目光凌厉：
“传旨，自今日起，凡民间妄议幕所示，皆以——”他咬牙切齿，“诛九族论！”
刘据匍匐于地，心头骤然想起太学时博士所言：机不可泄，泄则祸乱下。
殿外雷霆轰鸣，大雨滂沱，似铁骑践踏苍穹。
……
贞观时期！
李世民手中茶盏微顿，望着幕金字，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他轻笑一声，偏首对长孙无忌道：
“辅机，这汉武帝……也算性情。”
长孙无忌正襟危坐，沉声回应：
“若真如此，虽为一段风流，但帝王私德关乎朝风，后世史官必多所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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