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铜钟刚敲过辰时，议政殿的梁柱已覆上一层薄霜。林缚望着案上的军报，指尖在“寒铁残部聚于北境冰原”一行字上停顿良久，龙符在袖中微微发烫，六爪金龙的鳞甲似有微光流转——那是昨夜推演战术时，符面自发浮现的异象，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定局之战。
“陛下，寒铁余孽在冰原筑起了‘玄冰壁垒’，”林武师的重斧在青砖上划出浅痕，语气带着凝重，“斥候，那壁垒是用万年寒冰砌的，寻常火攻根本奈何不得，连投石机砸上去都只留个白印。他们还抓了北境三村的百姓，要逼咱们退兵。”
殿外传来风雪声，北境的急报雪片般送抵，每张纸上都印着冰碴冻结的痕迹。最让人揪心的是幅草图：玄冰壁垒前立着数十根冰柱，每根柱上都冻着个百姓，衣衫在寒风中僵直，像极了冰雕。
“这群畜生！”老六一拳砸在案上，震得铜灯摇曳，“当年寒铁皇朝覆灭时，就该斩草除根！”
林缚将龙符置于案上，符面金光骤然亮起，映得草图上的冰柱泛出刺目的白。他忽然想起西境试种的“漠北四号”，那稻种能在零下五度的沙地里发芽，靠的不是硬抗严寒，而是根系在冻土下悄悄积蓄的暖意。
“传旨，让牧马营的前苍狼骑兵备好雪橇，带上西境送来的‘火油毡’；农区准备三千斤‘暖土’——就是掺了草木灰和羊粪的改良土，装在陶缸里保温；军械坊把新铸的‘龙炎箭’运往前线，箭头要淬足桐油。”
众将皆是一愣，苏眉却先反应过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陛下是想……用暖土化冰，再用火油毡引燃？”
“玄冰虽硬，却怕地气。”林缚指向地图上冰原的脉络，“冰原下有条暗河，寒铁余孽不知。让骑兵带着暖土沿暗河脉络铺开，草木灰吸热，羊粪发酵生暖，不出半日，冰层就会松动；再用龙炎箭射向冰柱，火油遇热燃烧，既能破冰救人，又能烧毁壁垒。”
三日后，北境冰原。寒铁残部的首领站在玄冰壁垒上，看着远处缓缓移动的雪橇队，发出桀桀怪笑：“林缚这是穷途末路了？带些土块就想破我的玄冰？”他挥刀指向冰柱上的百姓，“让他再靠近三里，就砸断一根冰柱！我倒要看看，他的龙符硬，还是我的玄冰硬！”
雪橇队在冰原上停下，前苍狼骑兵们跳下雪橇，将陶缸里的暖土倒在预定位置。冻土接触暖土的瞬间，竟冒出丝丝白汽，像有无数细的火苗在地下燃烧。寒铁士兵起初还在嘲笑，渐渐发现脚边的冰层开始渗水，原本坚硬的冰面竟变得黏脚。
“不好！”壁垒上的首领脸色骤变，刚要下令攻击，空忽然掠过一片黑影。
“放箭！”
随着林缚一声令下，龙炎箭拖着火焰尾羽划破风雪，精准射向冰柱。箭头撞碎冰层的刹那，桐油遇热爆燃，火焰顺着冰柱蔓延，却在靠近百姓的地方诡异地收敛——原来箭杆裹着层浸湿的麻布，火焰烧到此处便会熄灭。
“快救人！”林武师率领甲士冲上冰原，龙鳞甲在火光中泛出金芒，玄冰在暖意与烈火的夹击下噼啪作响，裂开道道缝隙。被冻在冰柱里的百姓刚被救出，就被裹进骑兵们递来的羊皮袄，陶缸里的热粥冒着热气，瞬间驱散了冻僵的麻木。
“玄冰壁垒要塌了！”有士兵惊呼。只见那万年寒冰筑成的壁垒在暖土蒸腾的热气中不断消融，表层的冰壳层层剥落，露出内里的泥土，竟有几株耐寒的野草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寒铁首领见大势已去，挥刀砍向身边的亲卫：“谁敢后退，我斩了谁！”话音未落，一支龙炎箭穿透他的肩胛，火焰瞬间烧穿甲胄，疼得他惨叫着跪倒在地。
“降不降？”林缚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龙符在他掌心亮如白昼，六爪金龙盘旋而上，金光扫过之处，残余的寒铁士兵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不是被胁迫，是那金光里的暖意，竟让他们想起了久别的家乡。
首领望着冰原上忙碌的身影：龙盟士兵给冻赡百姓喂粥，前苍狼骑兵帮着搬救兵，连那些刚被解救的北境村民，都在给受赡寒铁士兵裹伤。他忽然丢炼，声音嘶哑：“我降……我守着这玄冰壁垒，以为能挡住下，却挡不住一碗热粥，一片暖意……”
清理战场时，士兵们在壁垒深处发现了一间冰窖，里面冻着数十具孩童的尸体——都是当年寒铁皇朝掳来的质子。林缚让人将尸体妥善安葬，坟头种上西境送来的耐寒草籽，：“冰能冻住皮肉，冻不住根，明年开春，这里该长出新绿了。”
北境平定的消息传回龙安城时，西境的“漠北四号”正好迎来第一次丰收。老农学究特意让人送来了新米，糙米带着层细糠，煮出的粥却格外香甜。议政殿的宴席上，林缚让厨子用这新米熬了百碗粥，分给文武百官和来朝贺的藩属使者。
“这粥里有沙粒。”有使者皱眉。
“是西境的沙粒。”林缚舀起一勺粥，声音平静，“龙皇朝的江山，就是从这样的沙粒里长出来的。寒铁的玄冰再硬，硬不过想活下去的人心；壁垒再高，高不过一碗能暖透身子的热粥。”
使者们面面相觑，最终都端起了粥碗。
宴席散后，苏眉捧着新绘的疆域图走进来，图上的龙皇朝版图已抵北境冰原，边缘用绿色标注着新发现的可耕土地。“农技师，北境冰原化冻后，能开出万亩良田，种‘漠北五号’正好。”她指着图上的暗河，“这里可以挖渠引水，连到西境的灌溉系统，以后北境产的粮，能顺着水渠越南境。”
林缚抚摸着图上的河流，像抚摸着龙皇朝的血脉。龙符在案上静静躺着，六爪金龙的眼角似乎多晾细纹，却更添沉稳。他知道，北境的平定不是结束，龙皇朝的疆域还会继续延伸，但无论走到哪里，这面龙旗所指的方向，永远该有热粥的香气，该有稻种破土的脆响，该有百姓踏实的脚步。
窗外的风雪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议政殿的龙旗上，六爪金龙的影子投在地上，像片舒展的土地，正等着春种，等着秋收，等着那些藏在冰雪下的希望，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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