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老石磨停了快半年，槽里积着层薄灰。王大爷扛着袋新收的黄豆来，拍着磨盘喊：“今儿咱让它转起来！”
虎和几个孩子凑过去看，石磨盘上的纹路深一道浅一道，是几十年磨出来的痕迹。王大爷往磨眼里舀了勺黄豆，又淋零水，推着磨柄转起来。“吱呀——吱呀——”石磨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伸懒腰。
第一圈磨出来的是碎豆瓣，第二圈成了细渣，第三圈竟渗出了乳白的浆汁，顺着磨盘的凹槽流进底下的木桶里。“这磨得慢慢来，急不得，”王大爷喘着气，“黄豆得泡透，水得加匀，转得太快，磨出来的浆就粗，点不出嫩豆腐。”
虎学着推了把，磨柄沉得像坠了铅块，他憋红了脸，磨盘才挪了半圈。“大爷，这比推铁环累多了！”
“累才出好东西，”王大爷笑着接过磨柄，“你看这浆，得磨得像牛奶似的，做出来的豆腐才滑溜。当年你奶奶就爱用这石磨磨豆浆，机器磨的总差股劲儿。”
磨了半晌，木桶里积了半桶浆汁。王大爷舀起一勺看，阳光透过浆汁，映得屋里亮堂堂的，看不见一点渣子。“成了！”他把浆汁倒进纱布袋，架在架子上滤渣，“剩下的渣子别扔，掺点玉米面，蒸窝窝头香得很。”
孩子们蹲在旁边看滤浆，鼻尖萦绕着黄豆的清香。虎伸手想碰，被王大爷拍了下手：“别碰，这浆娇气，沾了生水就坏了。”他边边往大锅里倒清水，“等会儿点上卤水，就是嫩豆腐，晚上给你们炖豆腐汤喝。”
石磨还在慢悠悠转着，“吱呀”声混着豆浆的香气，飘出老远。路过的张奶奶探进头：“老王，磨豆腐呢？给我留块嫩的，我孙子爱吃葱拌豆腐。”
“放心，给你留着最中间的那块！”王大爷应着，额角的汗滴进磨盘的凹槽里，和豆浆混在一起，亮晶晶的。
虎看着石磨转啊转，忽然觉得，这老物件就像日子，慢慢磨，才能出好滋味。
后山的竹林里藏着不少宝贝。虎挎着外婆编的竹篮，跟着爷爷去采野笋。竹篮是细竹篾编的，缝隙不大不，透着清清爽爽的竹香。
“爷爷，这篮子看着软乎乎的，能装住笋吗？”虎用手指戳了戳篮壁，竹篾轻轻晃了晃。
“这你就不懂了，”爷爷笑着拨开挡路的枝丫，“这竹篮看着软，实则有韧劲。野笋带点泥，正好从缝里漏下去，省得沾得一篮子脏。”
果然，刚挖的野笋带着湿漉漉的泥土，放进篮子里，细碎的泥渣顺着篾条的缝隙往下掉，落在草地上，像撒了把碎星子。虎越挖越起劲，竹篮渐渐鼓了起来，野笋的清香混着竹篮的气息，让人心里敞亮。
“爷爷，你看这根笋，比我胳膊还粗！”虎举着根壮实的野笋往篮里塞，竹篮“咯吱”响了声，却稳稳兜住了。
“慢点塞，这篮子经得住，”爷爷帮他把笋摆顺，“当年你奶奶就用这篮子装过野草莓，红通通的果子透着篾条缝看，像一串串灯笼，好看得很。”
太阳爬到头顶时，竹篮已经装得半满。虎拎着篮子往回走，野笋的尖儿从篮口探出来，蹭着他的胳膊，痒痒的。路过溪边，他蹲下来，竹篮往水里一浸，缝隙里的泥垢顺着水流走，篮子瞬间清爽了不少。
“你看，这竹篮不光能装东西，还能‘洗澡’呢。”爷爷打趣道。
虎看着阳光下泛着水光的竹篮，忽然明白，这看似简单的竹篾，藏着老一辈的巧思——不密不疏的缝隙，既能兜住收获，又能漏去杂质，就像过日子，得留些空隙，才能透进风、照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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