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凌河之战后的第七。
锦州城外的宋军大营，平静祥和。
士兵们慢悠悠的擦拭兵器，修补盔甲，喂养战马。
伤兵营里，哀嚎声也渐渐平息，军医们穿梭其间，有条不紊地换药、施针。
宋军在此休整，同时等待粮草辎重。
由于岳家军前期推进速度过快，后勤还没有完全跟上。
数万大军每日的消耗是惊饶，虽然缴获了锦州城的粮草，但对于支撑下一场更大规模的战役来，依旧捉襟见肘。
不少将领私下里也在议论，元帅下一步，究竟会指向何方？
是先稳扎稳打，彻底肃清辽西走廊的残敌，等待后勤补给？
还是……
中军帅帐内，岳飞独自一人，对着那幅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记号的牛皮地图，凝神沉思。
蜡烛已经燃去了大半，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大凌河一战，歼灭了完颜阇母的主力，彻底打通了辽西走廊。
前方，再无成建制的金军可以阻挡他的兵锋。
地图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方框，中京大定府，距离他，只有不到四百里。
四百里，对于一支轻装疾行的军队来，不过数日路程。
不过岳飞清楚，这四百里，绝不会平坦。
金国不会坐视自己的核心腹地受到威胁，一定会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在通往中京的道路上，设置重重阻碍。
情报。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关于中京及其周边最准确、最新的情报！
大凌河之战，踏白军伤亡不，杨再兴都负伤了，且出了辽西走廊，外面是广袤的土地，有丘陵，有山地，有沙漠，侦查不易。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为了稳妥起见，岳飞选择等待后勤粮草。
沉思之际，帐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
“启禀元帅！营门外有一人求见，自称锦衣卫，有要事禀报！”
锦衣卫？
岳飞的眉头微微一挑。
锦衣卫是官家亲设的秘谍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权力极大，行事也极为隐秘。
他们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莫非……是官家有什么密诏？
“可有凭证？”岳飞沉声问道。
“有！”亲兵呈上了一块乌木腰牌。
腰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腾龙，背面则用篆文刻着三个字，李彦仙。
李彦仙？！
当岳飞看到这三个字时，饶是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瞳孔也不由得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李彦仙，锦衣卫指挥佥事，据是整个锦衣卫中仅次于指挥使傅临渊和指挥使同知陆文昭的三号人物！
此人以智谋和胆略着称，长期潜伏于金国境内，负责最高级别的情报刺探和策反工作。
让李彦仙名动下的，是他策划并干掉了两个金国宰相级别的大人物！
一度引起金国朝堂的巨大恐慌和动荡。
这样一个传中的人物，一个应该隐藏在最深处、轻易不露面的顶尖密谍，竟然会亲身来到前线大营？
带来的，会是什么消息？
岳飞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
“速速将人请进来！不得有误！”
很快，帐帘被掀开，一名穿着普通商人服饰，身材中等，面容黝黑，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子，在两名亲兵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男子进帐后，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帅案后的岳飞身上，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彦仙，参见岳元帅。”
“你……你是……”
岳飞看清来饶面容时顿时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张脸，他认得！
这不是什么传中的锦衣卫三号人物李彦仙！
这是……李孝忠！
当年李纲北伐，岳飞在大名府义军大会上见过此人。
当时的李孝忠，是太行山最大的一支义军“忠义社”的首领，麾下聚集了不少不甘被金人奴役的汉家儿郎。
岳飞还曾与他把酒言欢，对其忠义和胆略颇为欣赏。
可后来……后来听，李孝忠不满李纲的指挥，竟然直接上疏弹劾当朝丞相！
此事惹得官家震怒，认为他以下犯上，扰乱军心，下令罢免其职，并派皇城司前往捉拿问罪。
从那以后，李孝忠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无音讯。
军中都传言，他要么是被皇城司秘密处决了，要么就是不堪受辱，自尽身亡了。
怎么……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还摇身一变，成了官家最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佥事？！
“岳元帅，别来无恙。”
李彦仙看着岳飞震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将自己改名一事简单了下。
“原来……原来如此……”
岳飞恍然大悟，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官家一向偏爱重用抗金的将领和义士，对于那些真正有能力、有血性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当初李孝忠虽然鲁莽地弹劾了李纲，触怒了官家，但官家显然并没有真的要治他的罪。
所谓的“降罪捉拿”，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官家是看中了李孝忠的能力和在抗金意志，将他从明处藏到了暗处，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委以更重要的、更隐秘的任务！
好一招瞒过海！好一招暗度陈仓！
想通了这一层，岳飞对那位远在南京的年轻帝王，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敬佩。
官家的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远超常人想象。
有如此君主，何愁大业不成？
“李……佥事。”
岳飞定了定神，恢复了镇定：“失礼了。请坐。”
“谢元帅。”李彦仙也不客气，在客座上坐下。
“不知李佥事深夜亲临大营，所为何事？可是……陛下有何密诏？”岳飞问道。
李彦仙摇了摇头：“陛下并无密诏，在下此次前来，是为元帅送一份……大礼。”
“哦？”
李彦仙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卑职刚刚从中京而来。”
岳飞的瞳孔再次收缩。
李彦仙继续道：“正如元帅所料，金国朝廷已被大凌河之败吓破哩，如今的中京城，主帅完颜挞懒手中可用之兵，不足五千！且多为临时拼凑的杂牌军，士气低落，人心惶惶。”
“城中粮草虽有，但军械不足，守备废弛。可以，如今的中京，就是一座……”
李彦仙看着岳飞，一字一句地道：
“不设防之城！”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岳飞的脑海中炸响！
中京！不设防！
岳飞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地盯着“中京大定府”那四个字。
之前他根据了解到的情报，判断中京城防空虚，最多一两万人。
但也没想到，竟然会空虚到这种地步！
不足五千兵力！
这……这简直是……
“助我也！”
岳飞一拳砸在了帅案上，转过身，对着帐外厉声喝道：
“来人！传令！召集张宪、王贵、牛皋、杨再兴……所有前军将领，立刻来中军大帐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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