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的瞬间，穆琯玉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眼望去。
那些璀璨的光芒会让她想起那个除夕，那碗馄饨，那无法再听到的琵琶曲。
苏清荷的目光从漫烟火缓缓移向她低垂的睫毛。
他忽然抬手，一枚银针悄然从袖中滑入指尖。
“穆姑娘。”
他轻声唤道，针尖在月光下泛起一缕细如发丝的银光，未等她抬头，那银针已穿透飘落的烟花碎屑，精准地将一粒未燃尽的火星钉在半空。
奇妙的是，那火星在针尖微微颤动，竟渐渐化作一朵精致的金蕊白梅，盈盈悬在她眼前，花瓣上还带着细碎的光点。
“江湖把戏罢了。”
他收起银针时，那朵白梅轻轻坠入她掌心。
令人惊讶的是，它触肤即化作一缕带着温度的暖雾，却在她手心留下真实的触福
“不过，这梅花不会凋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就像有些回忆，不该只有苦味。”
穆琯玉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明白苏清荷是在安慰她，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明明苦味才是人生的常态，那些甜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象。
然而掌心残留的暖意如此真实，让她无法完全否定这一刻的温柔。
“你对谁都这般费心思么？”
她终于开口，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疏离。
苏清荷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片晒干的雪见草，轻轻放入她尚未合拢的掌心。
“这药草，用陈醋炮制药效最佳，正如你那日所言。”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
“只是后来我发现……竹沥虽能增效，却太苦了。”
夜风拂过，带着他身上的药草清香。
他忽然垂眸一笑，那笑意让月光都显得温柔了几分。
“而且……”
他抬眼直视她，目光比方才的银针还要锐利。
“穆姑娘高看我了，我行医时，连孩童的糖人都懒得哄。”
“不过若是你皱眉……我倒愿意多费些功夫。”
月光下，他眼中流转的情绪比烟花还要难以捉摸。
两人并肩走在渐稀的人流中，四周的喧嚣渐渐散去，只剩下花灯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穆琯玉突然驻足，取下那盏雪白的兔子花灯。
指尖轻抚灯面上细腻的纹路，琉璃镶嵌的兔眼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姑娘好眼光，这盏兔子花灯全城仅此一盏。”
店家笑眯眯地介绍道。
“您看这兔耳朵还会动呢。”
正当穆琯玉要掏钱时，苏清荷已抢先一步将银两递了过去。
“不必找了。”
穆琯玉刚要道谢，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头一紧，手中的兔子灯险些滑落。
灯火阑珊处，萧景珂正从灯塔方向疾步而来。
少年玄色衣袍被夜风掀起，靴底重重碾过石板路。
他走得极快，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那是去年姚浅凝亲手为他系上的生辰礼。
“穆姑娘。”
他的声音比夜露还要冷，唇角却挂着甜腻的笑。
月光下，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泛着危险的暗芒。
“姐姐呢？”
“好的烟花过后灯塔见……”
突然轻笑出声，眼底却一片阴郁。
“我数了三百六十五盏渔灯，她都没来。”
夜风卷起他宽大的衣袖，穆琯玉清楚地看到他手腕上几道新鲜的掐痕，显然是他自己留下的。
浅浅那边现在已经有萧景琰和柳无痕，绝不能再让萧景珂再掺和进去。
“浅浅听江南酒楼在举办灯谜活动，所以和我分开了。”
穆琯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萧景珂“啧”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姐姐讨厌我派人跟着她，所以……”
他突然转身，朝着江南酒楼的方向奔去。
“走了！”
穆琯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感叹，浅浅驯养得真好。
那个曾经阴郁乖戾的少年，如今竟像狗皮膏药一般粘人。
“那是昭亲王吧？”
苏清荷望着远处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问道。
穆琯玉还未回答，苏清荷便继续道。
“知道这些年为什么没人来打扰你们吗？”
“因为萧景珂？”
穆琯玉握紧了手中的兔子灯，灯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确实知道是萧景珂在暗中保护，这些年战乱频发，她们却始终安然无恙，无事发生。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缓步前行，夜风拂过，兔子灯的流苏轻轻摇曳。
“是啊，能让昭亲王心甘情愿地保护你们，真是令人佩服。”
苏清荷意味深长地。
穆琯玉突然驻足。
“你到底想什么？”
“关于昭亲王背后的势力。”
苏清荷那双如春水般温柔的眸子凝视着穆琯玉。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
“你想要什么交换？”
“明日陪我去个地方，如何？”
用萧景珂的情报换取一次同行？
这交易确实划算。
虽然尚不清楚苏清荷的真实意图，但先听听情报也无妨。
“好。”
“萧景珂的母亲淑妃是沐家唯一的孩子，沐家世代培养朝堂暗卫，在他母亲和外公去世后，这个组织就由他继承了。”
“江湖中人若想入朝堂为职，成为暗卫是最佳途径。因此，江湖人都对这位昭亲王敬畏有加。”
“他不想泄露的消息，没人敢擅自外传，你们确实选对了保护者。”
穆琯玉恍然大悟。
太后将萧景珂遣来江南，除了血脉的秘密，恐怕还忌惮沐家的暗卫势力。
太后身边那些先帝留下的暗卫，想必也出自沐家。
她与姚浅凝曾讨论过萧景珂的异常之处，但因信息有限，只能猜测他有所隐瞒。
不过系统提示的服从度不会出错，她们确信萧景珂不会伤害她们，便没有深究。
毕竟，她们只需要完成任务。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穆琯玉不解地问。
苏清荷莞尔一笑，月光下他的笑容格外温柔。
“因为他把你保护得很好。”
话音未落，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穆琯玉只觉一阵清冽的药草香扑面而来，那香气中夹杂着几分苦涩，却意外地令人心安。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一些，耳尖微微发烫。
就在这暧昧的距离间，苏清荷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丝。
穆琯玉感到发间一沉，一支精致的紫水晶发钗已悄然簪入她的云鬓。
“方才在街角的摊位看见的。”
苏清荷后退半步，满意地端详着。
“这紫水晶的色泽，正配你今日这袭烟罗紫的衣裙。”
月光穿过水晶，在她发间投下细碎的紫色光斑，宛如星辰坠入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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