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驿站外空地格外的热闹，因为这个驿站虽然破旧，但暂时还没有荒废，里面还有掌柜和二在营业。
在队伍刚到驿站外围，驿站掌柜早候在门槛，哈腰赔笑：“沈大人驾临，蓬荜生辉，字号房已重新打扫一遍，大人尽管吩咐。”
“有劳。”
沈砚声音不高，却像玉磬轻击，掌柜忙不迭哈腰：“不敢不敢，大人肯下榻，是的福分。”
沈砚微微颔首，目光却掠过外面的谢家板车。
掌柜偷觑一眼，只见这位翰林院大儒、太后亲孙子、子亲外甥，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星坠水，偏又带着三分温雅疏离，叫人不敢逼视。
他心头咚咚直跳：这样的贵人，竟真踏进他的破驿站了！
字号房在二楼最里侧。
门一开，沉水香淡淡浮动，一室幽凉。
临窗放着一张紫檀案，案上早已摆好雨过青的茶具，墙边是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镜面擦得雪亮，映出沈砚挺拔的身影。
能看出来驿站的掌柜显然是用心收拾过的。
沈砚行至榻前，指腹掠过榻上玉簟，凉意沁人。
掌柜立在门边，屏息凝神，生怕呼吸重了，惊扰了这位云端上的贵人。
沈砚抬手，掌柜的立马会意，领着二忙活其他客人去了。
驿站外面，谢锋摸出贴身的布包，自己的腰包里头只剩一块碎银、一枚铜钱。
家里其他饶贴身银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他把铜板在指间弹怜，叮当作响，转身对家人笑：“今晚住店。”
一句话，把李月兰、谢广福都吓了一跳。
“住店？一间客房要八百八十文……”
“住店吧。”谢锋把声音压得低：
“后到汝阳府，咱们再去一次当铺，把手里的东西换银子，今晚就住店，你们好好睡个踏实觉。”
“那你呢？”谢秋芝皱眉。
“我睡板车看东西。”
“既然锋哥这么，咱们要住店就快点，这十八个村子呢，有些人可比咱们舍得，再不去就没房间了。”谢广福完，率先跨步进入驿站了。
谢锋把板车交给谢大虎照看，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这驿站本就是给朝廷办事的官员歇脚的，所以朝廷的人来办差需要住宿，掌柜的看了文书和信物就能免费食宿。
但官老爷们也不是每都来，所以大宁朝的驿站渐渐进化成官民两用的客栈形式。
平时若是有普通百姓需要住宿，掌柜的就当客栈接客，只不过那就得付费了。
连着赶了几路程，谢秋芝的脚底长了好几个水泡，谢文的腿也肿得发亮，李月兰这几没睡好，黑眼圈很是明显，谢广福推车的手也磨出来血泡，他们一家子再不好好休息，怕是大家都要病倒。
掌柜见来了生意，立刻堆笑：“大通铺也有，一人一百二十文，井水免费一瓢，多的另算。”
谢广福摇头：“要一间下房，炕够大，我们全家挤一挤。”
掌柜见他虽粗布短衫还打了补丁，却腰杆笔直，眼神沉稳，不敢怠慢，忙让二领路。
房间里，一盏豆油灯把土墙照得昏黄。
炕是新铺的稻草，带着阳光味。
谢秋芝脱了鞋，碰了碰脚底的水泡，疼得吸气，却又忍不住笑：“爸，这炕真大。”
谢文把脸埋进自己背的背包：“我的妈呀，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李月兰嘴里却还在念叨：“八百八十文啊，这不是抢劫嘛……”
谢锋把背包里的毯子铺在炕沿让他们垫着睡，弄好之后这才放心：“妈，我先去板车那里了，谢大虎看两个板车，总是不安全的，等会你们有事就来喊我。”
谢锋离开后，谢广福点了十个粗面馒头和两桶井水，可把李月兰心疼坏了。
谢秋芝先往破木盆里舀了半桶井水，又从空间里拎出一条干净毛巾，示意李月兰先洗脸再泡脚。
李月兰一边洗脸一边心疼得直咧嘴：“十文一瓢，十文一瓢呀，你们做做样子就好了嘛，干嘛搞两桶水，真败家……”
谢秋芝在她唠叨之前就闪身进了空间。
浴室里水汽氤氲，她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把几来黏在头发上的尘土、草屑全冲干净。
换好干净的里衣，又把布丁外衫整整齐齐叠好，这才端出一只铁锅。
锅里是西红柿鸡蛋面，热气腾腾，番茄的酸甜混着蛋香直往鼻子里钻。
她又从空间掏出一壶冰镇柠檬水，壶壁凝着水珠，凉意扑面。
外头，李月兰已经泡完脚，正拿布巾擦脚背上的老茧，嘴里还在碎碎念：“败家哟，一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谢广福却笑着递给她一杯柠檬水：“喝一口，解解乏，银钱再挣就是。”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面锅、柠檬水，再看看三个桌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人，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吃吧，吃完了我去换锋哥进来洗漱，大家今晚睡个囫囵觉，明还要赶路。
四人围着矮桌坐定。谢秋芝拿木勺给大家分面条，每人碗里都卧着金黄的鸡蛋花和几块软糯的番茄。
谢广福一边吸溜，一边掰粗粮馒头，嘴里还忍不住念叨：“八十文一个馒头，确实贵！咱芝芝这锅面起码值八个馒头！”
谢文把馒头掰成块往面汤里一泡，“吸溜”一声，满脸满足：“要是能吃上这一口，八十文一个我也认了！”
谢广福快速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面条，又喝了两口冰镇的柠檬水，就出去换谢锋了。
谢锋一进来就扫了一眼桌上的“盛宴”，嘴角不自觉上扬，却没像大家一样先吃面，而是先端起柠檬水，仰头灌下一口，冰凉透骨，一的疲惫瞬间被冲散。
“好喝。”他简短评价，随后坐下，低头大口扒面，含糊不清地补一句，“明开始，省着点花，咱还得留钱进汝阳府。”
谢秋芝把最后一勺面汤倒进谢锋碗里，笑眯眯地应：“晓得啦！今晚奢侈一把，明儿继续勒紧裤腰带！”
窗外，驿站的水井处，已经有人正在排队取水了。
取水的规矩贴在井沿：
“先客后民，亥时前止，村民亥时排队，人各一瓢，多一瓢付十文。”
火把下，木板上的字烫的人眼眶热热的，他们太缺水了，没人敢再藏着掖着的省钱。
驿站后院的上房内，沈砚已清洗完毕，换上一袭月白细布便袍。
展风进门，抱拳低声：“主子，这是汝阳府的最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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