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老爷子，时代变了！
夜深人静。御书房内只余烛火摇曳。
炎辰趴在御书房的地板上，对着一张宣纸发呆。
纸上，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旁边是一副更加歪歪扭扭的，被后世命名为《分蛋糕示意图》的鬼画符。
“李……”
他用手指戳了戳那个字，感觉牙根有点痒。
李思远是倒了，可他留下的门生故吏，就像春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王敬德那帮“忠臣”，更是重量级。
开会琢磨着怎么给他换个“爹”，美其名曰“为国本计”。
炎辰只觉自己像个裱糊匠，费尽心力刚刚补好社稷图上的一处处裂痕，却发现画卷的根基已被蛀空，而那位开国的先祖魂灵还在耳边咆哮：
“补什么补！这破画撕了重画一幅便是！朕赐你万里江山为纸，亿兆生灵为墨！”
这个老前辈，就是他脑子里那位开国太祖，炎高阳。
“子，还在琢磨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宏大而威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响，震得他精神体都晃了三晃。
来了，催命的来了。
炎辰心里翻了个白眼，意识沉入那片精神星空。
身穿玄色龙袍的炎高阳，正负手立于龙气长河之畔，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
“国库充盈，兵甲锋锐，正是开疆拓土，建不世之功的大好时机！”
炎高阳指点江山，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你却在这里，为了几个跳梁丑费神？格局！你的格局呢？”
炎辰的精神体蹲在地上，双手托腮，有气无力地回答：
“老祖宗，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大炎这艘破船才刚补好漏，您就想让它去闯惊涛骇浪？万一在半路散了架怎么办？”
“散架？”
炎高阳显然没听懂这个词，但这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鄙视，
“妇人之仁！朕当年起兵，一人一马，饿着肚子都能杀穿十八路反王！你现在坐拥下，兵强马壮，却畏首畏尾，简直是丢尽了我炎氏的脸！”
“时代变了，老爷子。”
“时代没变！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炎高阳猛地一挥手，整个精神星空风云变色。
下一秒，炎辰的眼前不再是星河，而是尸山血海！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数十万大军组成的钢铁洪流，碾碎列饶阵线。
残破的王旗被踩在脚下，异族的王侯跪在炎高阳的马前，献上头颅与国玺。
画面再转，是巍峨的祭台上，炎高阳身披龙袍，接受万国来朝。
无数肤色各异，语言不通的使臣，用最卑微的姿态，亲吻着他脚下的土地。
“看到没有！”
炎高阳的声音如同神之怒，在炎辰的灵魂深处回荡，
“这，才是帝王该有的功业！用敌饶尸骨，铸就我大炎的万里长城！用他们的鲜血，染红我炎氏的万代旌旗！这才是荣耀！”
宏伟的画面，磅礴的气势，带着一种能将任何意志彻底同化的恐怖力量。
炎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股意志下颤抖。
但他没有屈服。
他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
“然后呢？”
炎高阳愣住了：
“什么然后？”
“我是，您把他们都打服了，把周围的国家都屠了一遍，然后呢？”
炎辰抬起头，那双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
“你把人家青壮都杀光了，谁来种地？谁来放牧？你抢光了人家的牛羊，是不是还得派咱们自己的兵，去给人家开荒？”
“你打下了一片焦土，上面的百姓恨你入骨，年年叛乱，你年年派兵去镇压。军费从哪来？还不是从咱们大炎百姓的牙缝里抠？”
“老祖宗，您这是屠夫行径，不是帝王之术！将邻国杀成一片白地，抢光了牛羊，谁来耕作？谁来供养？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片年年叛乱的焦土，要用我大炎子民的血肉去填这个无底洞！”
话音落下，精神世界陷入死寂。炎高阳那张如同神明般威严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理喻的言论。
果然，炎高阳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一派胡言！懦夫的借口！”
“朕当年……”
“您当年是创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是守业，家里好不容易有点瓶瓶罐罐，我得先想着把日子过好，而不是拎着捕出门跟人火并。”
炎辰直接打断了他，
“我要让大炎的每一个子民，都能吃饱穿暖，有书读，有盼头。这，比杀光北边的蛮子，有意义多了。”
“你！”
轰！太祖的意志化作无上权杖，强行扭转龙气流向！
炎辰神魂中的金色龙河瞬间被一分为二，一半化作血色煞气，凝成万军战旗，杀伐之声震动地；
另一半则固守着温润的金色，艰难地化作滋养万民的甘霖。
战与生，两种截然相反的国运在他体内冲撞，要将他的神魂彻底撕碎！
“服从朕！你，就是朕！”
炎高阳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回响。
炎辰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
“不……我……是我！”
“你的道，是霸道！是铁与血！”
“我的道，是王道！是民为本！”
“你没错，我也没错！但这里，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时代！”
炎辰在咆哮中，第一次主动攥住了那道狂暴的龙气，用自己渺却坚韧的意志，强行将其抚平。
“我的时代，”
他在神魂中一字一顿地宣告，
“用我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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