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声鹤唳。
次日,“雷刺青”门口的事故痕迹已被清理干净,仿佛昨夜那场诡异的碰撞从未发生。但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感却并未随之散去,反而像一张无形收紧的网。
昭思语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她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的已不仅仅是石龙那堆“核心账目”,更夹杂着她昨夜惊魂稍定后,凭着记忆和零碎凭证重新整理出的、关于那些异常资金流向的笔记。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缩写、关联公司名称,在她笔下逐渐勾勒出一条模糊却危险的脉络——有细微的资金,正通过数个看似不相关的渠道,从“雷”的体系内,缓慢却持续地向外渗出,最终指向那个共同的、隐藏在迷雾深处的代号:“qY”。
秦爷。
再加上昨夜那场针对监视者的、“恰到好处”的交通事故,以及那个手臂有着诡异纹身、消失无踪的男人……
这一切绝非巧合!
这是一种清晰的信号。洪盛的覆灭不仅没有吓退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对手,反而可能触怒了他,或者…让他觉得“雷”露出了可供利用的破绽?他开始动作了,用这种方式宣告他的存在,挑衅着陈墨刚刚立下的规矩。
而最让昭思语感到恐惧的是,这些资金的异常流动,似乎并未被石龙甚至陈墨察觉?或者…他们有所察觉,却因某种原因按兵不动?
不,不对。以陈墨的谨慎和掌控力,不可能对内部的资金异动毫无所知。除非…这些流动本身就在某种默许或者更复杂的计划内?
但这个念头让她更加不安。如果陈墨知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引蛇出洞?可这条蛇,看起来比想象的还要庞大和危险。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收拢的陷阱之中,而身边的人都还看似平静。那种独自窥见秘密却无人言的孤立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提醒他。
可是,怎么开口?直接她在账目里发现了疑似通向秦爷的资金通道?那无异于承认她不仅在核对账目,更在深入调查这些不该她触碰的秘密。杜十四会怎么想?他刚刚给予的那么一点可怜的信任,会不会瞬间崩塌?
而且,万一…万一是陈墨默许的呢?她的提醒岂不是显得可笑又多事?
各种顾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坐立难安。一整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期盼着那个身影出现,却又害怕他出现。
午后,杜十四回来了。他穿着一身沾了些许灰尘的深色工装,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似乎刚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径直走向角落的水池洗手。
水声哗哗作响。
昭思语的心跳也跟着加快。她攥紧了手中那张写满了推断的纸条,指尖用力到泛白。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杜十四关上水龙头,拿起毛巾擦手的瞬间,昭思语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杜十四动作一顿,侧头看过来,目光带着询问。
王启明也好奇地从电脑后探出脑袋。
昭思语脸颊发热,呼吸急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她几步走到杜十四面前,将那张攥得皱巴巴的纸条飞快地塞进他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睇下呢个…我…我可能谂多咗…但系…(…看看这个…我…我可能想多了…但是…)”
她语无伦次,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塞完纸条就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后退两步,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杜十四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里那团皱巴巴的纸。他展开纸条,目光快速扫过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关联符号、公司缩写和最终指向的“qY”代号,以及角落里昭思语潦草写下的几个字——“资金异动,似与秦有关?昨夜事恐非意外。”
他的眉头骤然锁紧,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和锐利,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昭思语身上,带着审视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店内安静得可怕,只有旧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边度来噶?(…哪里来的?)”他问,声音低沉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账…账目里…核对嗰阵…无意中发现…”昭思语声音细若蚊蚋,头垂得更低,“…我…我乱估嘅…可能唔啱…(…我…我乱猜的…可能不对…)”
她害怕得几乎想逃跑。
杜十四没有再追问。他只是再次低下头,极其仔细地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每一个符号都不放过。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良久,他缓缓折起那张纸条,心翼翼地放进自己工装的内袋里,紧贴着胸口。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昭思语。那目光复杂极了,有震惊,有审视,有浓重的疑虑,但似乎…并没有责怪。
“……知了。”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依旧很沉。他没有“谢谢”,也没有质疑她的推断,更没有追问她为何能看出这些。
这种沉默的接纳,反而让昭思语更加不安。她宁愿他骂她多事。
杜十四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想穿透她惊惶的表象,看清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意图。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转身,大步朝着二楼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沉重。
他要去告诉陈墨。
昭思语浑身脱力般靠在一旁的桌沿,后背又是一层冷汗。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王启明好奇地凑过来,声问:“思语姐,你同十四哥讲乜啊?佢面色好似好凝重喔。(思语姐,你跟十四哥什么了?他脸色好像很凝重哦。)”
昭思语勉强摇了摇头,一个字也不出来。她只是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皮肤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
危机感非但没有因为提醒而减轻,反而变得更加具体和沉重。秦爷的阴影,仿佛已经透过头顶的花板,沉沉地压了下来。
而杜十四刚才看她那最后一眼,除了凝重,似乎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被她窥破秘密后的阴郁?
他到底…信不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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