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打破了。
在顾渊那句石破惊的“我来发”之后，面前那堵由憎恨与贪婪构筑的活体之墙，发生了变化。
成百上千只狂乱抓挠的手臂，动作诡异地慢了下来。
它们不再指向顾渊，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僵硬的犹豫，向两侧退开。
它们没有消失，只是贴回了墙壁与花板，让出了一条刚好可供一人通过的、阴森的通路。
成了！
顾渊内心狂喜，差点当场给自己点个赞。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他现在就是这栋楼最大的债主，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顾总”？
他清了清嗓子，迈开步子，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那条由手臂构成的夹道。
两旁的手臂依旧在微微蠕动，但那股刺骨的憎恨已经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等待兑现的期盼。
“都别急，排好队，人人有份。”顾渊一边走，一边用领导视察的口吻安抚着。
楼梯下面，那坨刚被一巴掌抽懵的“缝合憎恶”也骨碌碌地爬了上来，它身上掉下来的零件自动归位，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渊身后，活脱脱一个忠心耿耿的保镖。
顾渊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然而，这条通路的尽头，并不是他预想中的台。
而是一扇门。
一扇完好无损、甚至擦得锃亮的红木门，与周围腐朽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顾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衣级弟。
“缝合憎恶”停在通道入口，庞大的身躯挤在那里，却不敢再上前一步，组成它脸部的那些眼球里，流露出对这扇门的恐惧。
有古怪。
顾渊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红木门。
门后不是房间，而是一片扭曲的光影。
他一步踏入，身后的世界瞬间消失。
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腐朽的楼道、蠕动的手臂墙、忠心的弟，全都如同被水冲开的颜料，迅速褪色、溶解。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里。
装修是十几年前的风格，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墙上还挂着一幅“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饭菜香。
我趣，买一赠一？还带VR全景沉浸式体验的？
顾渊还没来得及吐槽，客厅里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不同意！凭什么房子归你，那笔拆迁款就得分我一半？爸的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这公寓是留给我的！”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男子，涨红了脸，对着面前的女人怒吼。
“哥，你还要不要脸？爸妈在世的时候，你回来看过几次？现在倒知道回来争家产了？”女人穿着时髦，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此刻也是一脸刻薄，“遗嘱？爸都糊涂了，那遗嘱能算数吗？”
“你放屁！爸清醒得很！”
“他清醒？他清醒能立下那种把公寓改成流浪猫狗收容所的鬼遗嘱？我看他是想让我们兄妹俩喝西北风去！”
好家伙，家庭伦理剧黄金般档现场直播。
顾渊站在玄关处，像个不存在的透明人，客厅里的兄妹俩对他视而不见，依旧在疯狂对线。
争吵很快升级为肢体冲突。
女人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男人则一把推倒了女人。
两人扭打在一起，茶几上的果盘、遥控器散落一地。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从厨房冲出来，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是亲兄妹啊！”
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从卧室走出来，捂着胸口，气得浑身发抖：“为了钱……为了钱……咳咳……”
场面一片混乱。
然后，在争抢一个公文包的过程中，男人失手将女人推向了墙角，女饶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墙上，鲜血瞬间涌出。
男人呆住了。
中年妇人发出了绝望的尖剑
中年男人则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定格，然后，如同倒带一般，飞速回退。
扭打的兄妹恢复了站立对峙的姿态，地上的狼藉消失不见，倒下的父母也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我不同意！凭什么房子归你……”
争吵声再次响起，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台词，第二遍循环开始了。
果然是记忆幻境。
顾渊摸了摸下巴。
就在这时，那对正在争吵的兄妹，动作齐齐一顿。
他们扭过头，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玄关的顾渊。
他们脸上斯文和时髦的伪装瞬间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厉鬼的青黑与狰狞。
“滚出去！”
“这是我们的家！”
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顾渊扑了过来！
不是吧阿sir，看戏也犯法？还带强制互动的？
顾渊侧身躲开，两只鬼爪擦着他的衣服划过，在墙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他没有还手，只是在客厅里游走、闪避。
这对兄妹所化的厉鬼，虽然凶猛，但实力顶多就是怨灵级别，攻击方式单一，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眨
演了半，原来是密室逃脱。
早啊，这个我熟。
顾渊迅速作出了判断：这两个鬼，不是考验者。他们和外面那些手臂一样，是被困在这里的怨念，是这个记忆幻境的一部分，是干扰项。
真正的谜题，不在这里。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整个客厅，在第三次循环开始时，他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
在客厅的角落，电视柜旁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样式老旧的深棕色保险箱。
在刚才兄妹俩的争吵中，“遗嘱”和“保险箱”这两个词被反复提及。
就是它了。
顾渊不再理会那两个疯狗一样扑来的鬼影，径直走向保险箱。
鬼影的攻击落在他身上，却如同穿过空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当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解谜上时，这些干扰项的规则似乎就失效了。
他蹲在保险箱前，这是一个老式的转盘密码锁。
密码是什么？
循环再次开始。顾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兄妹俩的对话。
“……爸那个老糊涂，念叨着妈的生日，连保险箱密码都用那个！”女人尖酸地抱怨着。
生日！
线索有了！
可房东老婆的生日是哪？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闪电般划过顾渊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
在他第一次探索这栋现实世界的公寓楼时，曾在顶层一间应该是主卧的房间里，看到过一本翻开的、积满灰尘的旧日历。
日历上，有一个日期被红笔圈了起来。
旁边还有一行已经褪色、但依稀可辨的字迹：“生日快乐，亲爱的”。
他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超凡记忆力，在这一刻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他记得那个日期！
六月十八日！
0618！
就在顾渊准备动手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那只粉色的兔子，从头到尾都懒洋洋地趴着，此刻正抬起一只爪子，极其认真地、一丝不苟地舔着爪子上的绒毛，对周围的鬼哭狼嚎充耳不闻。
看看大佬这淡定从容的姿态，这波稳了。
顾渊感觉自己瞬间充满了力量。
他伸出手，搭在了冰冷的转盘上。
身后的鬼影兄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攻击变得更加疯狂，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顾渊充耳不闻，手指稳定地拨动着转盘。
咔。
零。
咔。
六。
咔。
一。
咔。
八。
当最后一个数字对准刻度线，他握住保险箱的把手，用力向下一拉。
沉重的、生锈的机括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身后那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
整个循环的记忆幻境，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保险箱的门，开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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