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官道两侧的田地大多已收割完毕,露出褐色的土地,显得有些萧索。秋风卷起尘土和枯草,打着旋儿掠过几处稀落的村落和沿途供旅人歇脚的茶棚。
在这片略显荒凉的地界,官道分出一条不起眼的岔路,蜿蜒通向一片不大的杂木林。林边,孤零零地立着一家车马店。土坯垒砌的院墙多有剥落,招牌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依稀辨得一个“张”字。院子里散乱地停着几辆破旧的骡马车,槽里拴着几匹瘦骨嶙峋的驮马,无精打采地嚼着干草。
这便是“张记车马店”,一个为最底层的行脚商人、赶车夫提供廉价宿处和更换车马服务的地方,脏、乱、差,毫不起眼,是任何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驻足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破败车马店后院,最角落里一间终年弥漫着马粪和霉味的昏暗客房内,气氛却与外面的萧条截然不同。
油灯如豆,光线摇曳,勉强照亮了围坐在一张瘸腿木桌旁的几条汉子。他们穿着与外面车夫无异的粗布短褂,满面风尘,甚至故意在脸上、手上抹了些油污,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些饶眼神锐利如鹰,身形精悍,坐姿挺拔,绝非寻常苦力。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有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代号“屠夫”。他压低声音,语气沉肃:“……‘货’已安全抵达城外十里坡,一切顺利,未曾引起注意。按计划,明日寅时末,会分成三批,伪装成运送柴炭、山货和废铁的车队,分别从西、北、南三个方向入城。最终在‘隆昌号’后巷汇合。”
他对面一个面色焦黄、像是常年有病的汉子“痨鬼”咳嗽了两声,声音嘶哑地问:“城里接应都安排妥了?隆昌号周围最近可不太平,听多了不少生面孔。”
“放心。”另一个看起来最为普通、扔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汉子“影子”接口道,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隆昌号’本身固若金汤,胡德禄也不是吃素的。外围我们也布置了十二个暗桩,分布在三条必经之路和两个制高点上。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一旦发现异常,鹞鹰讯号立刻发出,车队会立刻分散,按第三预案潜入。”
“关键是褚老头那边。”“屠夫”用手指蘸了茶水,在粗糙的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那符号扭曲诡异,竟与温微遥父亲密信上的奇异符号有三分相似!“‘货’必须配合‘钥匙’,才能发挥真正作用。‘钥匙’至今下落不明,最大的可能就在那老叛徒手里。首领的命令是,‘货’安全之后,不惜一切代价,撬开褚老头的嘴,拿到‘钥匙’!”
“那老家伙窝在金水桥,缩得像只千年老王八,周围眼线多得跟蚂蚁一样,硬闯代价太大。”“痨鬼”皱眉。
“所以不能硬闯。”“影子”淡淡道,“等他出来。据观察,他每隔五日,会在清晨去一趟早市,采购些米面菜蔬,这是唯一规律外出的时间。下一次,就在两日后。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影子”负责情报和行动计划,他的判断极少出错。几人闻言,都默默点头。
“城内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动向吗?”“屠夫”环视众人。
一个一直沉默着、仿佛隐形般的瘦汉子“地鼠”突然开口,声音尖细:“温府那边,有点奇怪。那位温家大姐,最近突然对她那些旧首饰上了心,嫌外面匠人手艺不好,四处打听会老手艺的工匠。动静不大,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总觉得有点巧合。”
“温柏川的女儿?”“屠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老子坏了‘圣山’的大事,死有余辜。一个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浪?不必理会,或许是女儿家矫情罢了。我们的目标是‘货’和‘钥匙’,节外生枝者,格杀勿论!”
“是!”几韧声应诺,眼中皆是冷酷与决然。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在这肮脏昏暗的客房内密谋之时,车马店对面荒草丛生的土坡后,两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通过特制的千里镜,死死盯着他们这个窗口微弱的灯光。
“看清了吗?一共五人,正在密谈。为首的脸上有疤。”一个身影用极低的气声道。
“嗯。记录特征。那个面色焦黄的,注意他的咳嗽频率和手势,像是某种暗号。”另一个声音更冷峻,“通知‘夜枭’,目标已部分入网,计划不变,等鱼全部进筐再收网。重点盯住明日寅时入城的车队,尤其是伪装成运废铁的那一队,‘货’最可能在里面。”
“明白。”
……
几乎在同一时间,温府“遥知院”内。
温微遥屏息凝神,指尖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在灯焰上心地灼烧片刻,然后精准地刺向妆台上那支蝶恋花金簪松脱的细微金丝根部。她的动作轻柔而稳定,全神贯注。
拂冬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只见温微遥用灼热的针尖极其轻微地一点那接口处,残留的极少量焊药瞬间熔化,她另一只手用一把细如牛毛的镊子轻轻将金丝按压回原位,待其冷却。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她放下工具,轻轻吹了吹簪子,那根原本翘起的金丝已然服服帖帖,几乎看不出修复的痕迹。
“姐!您……您什么时候会这手艺的?”拂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温微遥看着那恢复如初的金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前世幽禁冷宫,为了打发无尽的光阴,也为了在某些时候能有一技之长换取些许生存物资,她曾跟着一个同样失势被贬的老宫女,学过一些极其精细的金属修补手艺。没想到,重生之后,这门手艺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以前闲着无事,胡乱学的。”她淡淡一句带过,将金簪插入发间,“看来手艺还没丢。”
她需要让某些人相信,她确实有理由、并且有能力“修复”一些旧物。这支金簪,就是她的道具,也是她释放给外界信号的一部分——她温微遥,并非对精细工艺一窍不通。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声极轻微的、仿佛野猫走过的脚步声。
温微遥眸光一闪,对拂冬道:“去厨房看看给我煨的燕窝好了没樱”
支开拂冬后,她迅速走到窗边。窗棂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用油纸包裹的东西。
她飞快地取回,打开油纸,里面是一撮看似普通的、夹杂着些许黑色颗粒的泥土,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影枭那特有的、毫无修饰的字迹:“西郊张记车马店,北地口音五人,明日寅时末,废铁车队。”
泥土中的黑色颗粒,在灯下细看,竟是极细的、未曾完全燃烧尽的……火药残渣!
温微遥的心脏猛地一缩!
北地人、车马店、秘密会面、计划入城、废铁车队……还有这火药残渣!
萧闻笙截获了对方的信息!他不仅知道有人要来,甚至可能知道了对方的部分计划!而他,再次将这条致命的信息,分享给了她这个“饵”!
他到底想做什么?让她提前恐惧?还是暗示她,危险已然逼近?
无论如何,这证实了她的猜测,北方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来,并且即将有大动作。他们的目标,除了褚师傅,很可能还有那批所谓的“货”!而这“货”,竟然可能涉及火药!
边境军资贪墨、北漠部落、神秘信物、如今再加上火药……父亲卷入的,究竟是一个多么庞大的阴谋?
她将纸条就着灯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又将那撮泥土心地包好,藏入妆奁暗格。
指尖冰凉,内心却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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