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陆松今日与同窗去拜访大儒,陆青悄悄溜出武安侯府。
自打她在陆松面前失言提及傅鸣后,便被这个弟弟缠上了。只要她稍有出门的动向,陆松便赖在云海轩不走,摆足了要同行的架势。
今日她要去摇光阁,若陆松开口要同去,她实在寻不出理由推拒。
唉...
出个门也这般偷偷摸摸,竟让她生出一股与人私奔般的鬼祟。
就是此前防备乔氏时,她也未曾这般心翼翼、如同做贼一般。往日陆松旬休不过三两日,现今倒好,他竟借口本次月考的功课尚有疑难,向先生告了几假,直接赖着不走了。
陆青头一遭在心里祈祷:陆松啊陆松,你赶紧回去读!省得她去摇光阁,都像把弟弟丢在家独自快活一样,心里总过意不去!
虽太子之死不似国丧般隆重,但摇光阁为避开口舌纷争,这几日闭门谢客,连丝竹之声也停了,倒是清净了许多。
傅鸣仔细看了陆青一会,悬了几日的心方才落下,暗自吁了一口气,含笑望着她,“瞧你面色红润,想来是侯府并无动荡,你还是吃得好睡得好。”他担心了几日,虽知道以陆青那等心宽的性子,烦心事也影响不了她,可终究还是会牵挂。
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腰间,心下微微一沉。
陆青一愣,故意板起脸,眼中却漾着笑意,“你怎么跟陆松一个样,都担心我睡不好。”不能想,一想起那个满眼期待的少年,她就顿觉愧疚。
似想起什么,她亲昵地挽住沈寒的手臂,凑近耳边低语:“我跟松儿好了,下次咱们一同找他煮茶。你可知道,上元节只见了一面,松儿便记住你了。”
沈寒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陆青笑得眉眼弯弯,沈寒笑得暖意融融。
一旁的许正看得莫名其妙,“你们打什么哑谜?”他困惑地抬头看向傅鸣,傅鸣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姑娘家的心思,变幻莫测。
陆青眼波微转,轻咳一声,旋即佯装正色道:“我在与沈寒,前两日成国公来找祖母,不知她们谈得如何?”她转眸看向沈寒,微微颔首,“我问了,祖母只让我安心,这些事她自会应付。”
自从那一场掉睫毛的哭鼻子事件后,陆青与太夫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似乎消失了,祖孙的距离正悄然拉近。
傅鸣略一沉吟,“宫里递来消息,皇后为了太子丧仪之事闯宫,当众掌掴了黄公公,最后是被成国公拉回去的。据两人不欢而散,想必成国公对太子谋划并不知情,且非皇后一派。”
陆青闻言,眼底的笑意缓缓漾开,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轻轻落下,仿若卸下重担般舒了口气,“果然如此,”她声音里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清澈明澈,“我就知道舅爷爷不会这般糊涂,定是被皇后母子蒙蔽了去。”
傅鸣见她神情舒展,唇边也扬起一抹笑,“皇后唯我独尊惯了,眼下她唯一的儿子没了,定不会放过赵王和温恕。温恕失了钟诚,手下暗卫便群龙无首。以他谨慎的性子,近期必会按兵不动。即便他想培养那个疯狗儿子来接替,也绝非一日之功。”
提到钟诚,沈寒看向傅鸣,“傅世子,钟诚那可有进展?”
傅鸣缓缓摇头,“此人嘴极硬,动刑也一字不吐。他全然不信那日温谨是奉命灭口,我打算过几日亲审,只是眼下裕王初掌宫禁,我需协同排查人手,一时未姑上他。”
傅鸣见陆青要开口,当即截住她的话头:“我知你心思,但这一回,你不能去。”他一眼看穿她,“暗牢阴湿,刑讯血腥,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那钟诚心志坚定,非齐嬷嬷可比,不是言语能打动的。”他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
陆青悻悻然地撅起嘴,满眼不甘地横了傅鸣一眼,“可我和沈寒确有要事问他。他若一直不开口,难道我们就干等着?”
“我已派人提了他儿子,并放出口风,设法引马氏前来。待人马齐集,我自有手段,不愁他不开口。”见陆青一脸沮丧,他语气缓和下来,温声宽慰道:“别心急。待他松了口,自会留出时间让你问话。”
许正捏了捏拳,指节泛白,声音里透着一股冷硬,“不然就捏碎他一身骨头,看他能撑几时!”他抬眼看向傅鸣,目光锐利如刀,“审讯他时,算我一个。”
一想到钟诚竟敢对沈寒下手,许正恨不能立刻掐断他的喉咙。上次若非他们应对及时,沈寒恐怕...如今提及,旧账新仇涌上心头,杀意难耐,慈仇怨,他定要亲手讨还。
傅鸣冲他挑了挑眉,“你怕是抽不开身吧?不是要出京么?”他想了想,“你若是想要亲自下手,我且留他一口气,待你回来,让你过过手瘾。”
许正恍然,转向沈寒道:“我和梁王商议过了,打算借此次刺客之事,离京一趟。”
沈寒点点头,“看来你们是找到正当由头了。”
“嗯。”许正与傅鸣对视一眼,解释道,“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是温恕杀了太子,但这恰好是个绝佳的借口。我以此为由上奏陛下,刺客能弄到亲军卫的甲胄,背后必有军方之人。”
“沈寒,你还记得上次我们遇刺,刺客用的是苏州水师的军弩吧?”见沈寒点头,他继续道,“上次我与傅鸣在常朝上配合,虽将了温恕一军,但后续重心放在了苏螺记的齐嬷嬷身上,对苏州水师并未深究,只派了刑卫司的人前去。”
“结果,刑卫司的人赶到时,水师把总阮康已畏罪自尽。留下的供词称,他因嗜赌欠债,遂盗卖军械,此案与他人无关。但军弩最终流向了谁,却成了无头公案。”
“这明显是弃车保帅。”见二人面露疑色,许正斩钉截铁道,“把总官阶虽低,却直接掌管军械库。一旦军械流失,他既有失职之罪,账目问题更是欺上瞒下的铁证,是最完美的替罪羊。”
“正因如此,军弩一案迟迟未破,在陛下心中必成芥蒂。我此次便借刺客之事旧案重提,奏请并案调查,再请梁王从旁协助,陛下便允准我亲赴苏州,查个水落石出。”
傅鸣见陆青饮尽冰镇梅子饮,顺手又为她添满。
“如此,许正便有了堂堂正正出京的由头。不过,”傅鸣转向许正,神色微凝,“温恕定然知晓你要去查苏州水师,无论你手中是否已掌握把柄,他都会严加戒备,甚至可能对你下手。”
“让开阳随行,我再拨两人护你周全。”他略作沉吟,郑重道,“京中需我坐镇,无法与你同往,万事务必当心。”
“多谢世子爷!得您人手,我便安心了。”许正拱手一笑,转头见沈寒目光中含忧,心头漾开丝丝缕缕的甜蜜,如一口饮下整杯蜜浆,满心流淌着暖暖的甜意。他朝她微微颔首,“你放心。倒是你们,京城局势云谲波诡,更需处处谨慎。”
傅鸣宽和一笑:“许大人放心。”他学着陆青平日的样子,笑得狡黠而又意味深长,“这二位姑娘,傅某定当护得周全,滴水不漏,等你归来。”
许正点头,沉声道:“京城诸事,或可暂缓一步。待我从苏州归来,若能取得关键线索,或能助我们拨开迷雾,破解不少谜题。”
沈寒垂眸思索,再抬眼时眸光一亮:“趁许正前往苏州,我们正好给温恕找点事做,叫他无暇分神,以免他趁机对许正下手。”
“得是,总不能干等。”陆青想起温恕在蕉园门口看着她时,那股黏腻又阴冷的眼神,心头又是一阵恶心,皱着脸嫌弃道:“温恕不仅是疯狗,还是条伺机蛰伏的毒蛇。拿下钟诚算是拔了他一颗毒牙,但他老谋深算,必不会束手就擒。”
她掰着手指数,“赵王吃了闷亏绝不会罢休,皇后丧子之恨更会血债血偿。温恕这老狗自以为将几人玩弄于股掌,我们不如放些消息出去,免得他借赵王为盾,蛰伏待机,反咬一口。”
沈寒点点头,唇边笑意清冷,“这三人,各有各的毒性,就是不知谁的毒性更甚一筹。”
“好主意。”傅鸣捏拳冷笑。
不论是毒蛇先噬人心,还是疯犬反咬其主,这一局,都不再是暗中试探,而是毒物之间,亮出獠牙、直取喉颈的生死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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