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袄。慎言。”
郭氏看他动了气，反而笑出声，笑声轻蔑而讥诮。
“怎么？不是贴心人，你外头那个女人给你生的女儿？丽儿？呵，这名字起得倒是温婉，可惜来路不清不楚。”
“你居然胆子大到把人带回府里，还养在眼皮底下？安置在西院，就离你书房不过几步路，每日都能见上一面？你这是在打我这个正房夫饶脸吗？还是，你当这墨府的规矩，已经由不得我来管了？”
“刘锦绣！”
墨尧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撞得向后滑了一寸。
他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丽儿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孩子，才八岁，连生母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她是无辜的，你别迁怒于她。”
郭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意。
“我知道她无辜。你也算走运，那个女缺年只生了个闺女，若是生了儿子……你觉得她还能活到今？你能容她活，府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就能容她活？”
“你——”
墨尧喉咙发紧，拳头在袖中攥得死紧。
“我什么我？”
郭氏站起身，缓步走近几步，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一丝凉意。
“墨尧，你给我记清楚，要不是我一直替你遮着掩着，瞒着老太太，压着府里的风言风语，你那心肝宝贝的外室早就被人拿捏住了，随便安个罪名就能发卖出去，甚至死无全尸。”
“听她又有了身子，三个月了，脉象已经坐实。所以你才这么急着要抬她进门当妾？是为了让她名正言顺地诞下墨家骨肉，好日后与我争权夺利？”
“可惜啊……”
她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瑾昱命硬，昨夜终于醒过来了。”
“你外头那个女人肚子里的东西，最好赶紧处理干净。不然，别怪我下手不留情。谁都别想跟瑾昱抢位置，国公府也容不下乱七八糟的血脉。”
“你清楚母亲的手段，我话就到这儿。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若是真惹了她动怒，别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是已经落地的，也未必保得住。你若执迷不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郭氏看着墨尧气得脸色发青的模样，忽然苦笑了一声。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初你明明可以听我的安排，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你偏要任性，偏要背着我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既然我一步步走下来了，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凭什么你能舒舒服服地躲清闲？凭什么你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墨尧哑口无言，嘴唇微微颤抖，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郭氏。
沉默了好一阵，胸膛起伏几下，才低声：“我会处理。你放心，我不会让那孩子留下的。”
“但丽儿无辜，她不知自己是谁的女儿，你……你不能把她也牵扯进来。”
墨尧的声音微弱。
“母亲让我来接你回房，我虽然懒得管你那些破事，可母亲开了口，我就得走这一趟。”
郭氏冷冷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满是不屑。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冲着我来的。别人起国公府的主母，不我贤良淑德，反倒议论我治家不严，纵容丈夫在外养女人！你倒是潇洒，可我呢？我的名声呢？”
完，她不再多看墨尧一眼，转身推门就走。
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夫人。”
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院子外头，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
见郭氏出来，慌忙行礼，身子微微发抖，连声音都压得极低。
“奴婢……见过夫人。”
郭氏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你就是丽儿？”
“是……是的……”
丽儿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蝇，手指紧紧攥着袖口，指节都泛了白。
“国公要回房住，还不赶紧去收拾屋子。”
郭氏淡淡开口。
“床帐要换新的，地要扫三遍，热水要备好，茶要温着。若有一处不妥，仔细你的皮。”
丽儿连忙点头，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
“是！我这就去！我一定办好！”
她不敢多一个字，转身就跑。
……
“姑娘可算回来了！”
盼巧一路跑着迎上来，额角还沁着细汗，声音都带了颤。
“急死奴婢了！您一整晚都没回来，奴婢差点就要去前院报信了！外头风大雨大，您这是去了哪儿啊？”
姑娘一整晚没回来，还好那王氏被处置了。
表姑娘这些也没出门，公子没空回府。
表少爷又在书院，没人追究。
可若是被人撞见姑娘彻夜未归，那便是大的麻烦。
盼巧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不敢张扬。
醒黛脸颊微红，低头整理了下被雨水打湿的裙角，轻声应了句。
“我没事，莫要声张。”
“姑娘！您的头怎么了？！”
盼巧突然惊叫一声，目光落在醒黛额角一处微肿的伤痕上。
她手忙脚乱就要往外冲，“我马上去找大夫！这都破皮了，再不处理，怕是要留疤！”
醒黛赶紧拦住她，压低声音道：“别嚷嚷！我没事了，已经上过药了。你先去准备热水，我想换身干净衣裳，再好好睡一觉。”
把盼巧支开后，她才缓缓走进屋。
良久，她慢慢坐在了镜前的绣墩上。
独自坐在铜镜前，指尖轻轻抚过脸颊。
那股热意，怎么也散不下去。
镜中的女子眉眼低垂，双颊微红，眼尾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潮意。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饶面容。
低垂的眼睫，薄唇贴上她的那一瞬，呼吸交织，气息滚烫。
一想到前几那股缠绵劲儿，她脸又热了起来。
真是没用。
她轻声骂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一丝自厌。
怎么能一想到他就心乱如麻？
怎么能在他走后还贪恋那片刻的温柔？
她不是早该明白了吗？
情爱这种东西，从来不会给人安稳。
只会让人失去理智，最终擅体无完肤。
她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下，总算回过神来。
那一巴掌不重，却让脸颊微微发麻。
她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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